郭盛男被安排在距离警局门口不远的一家招待所,那家招待所长期跟警局有合作。
祝岁喜和秦时愿快走到警局门口的时候,一个看起来瘦弱而又呆滞的女人正好走了进来,祝岁喜目光一瞥,几乎在瞬间就将她跟脑海中的信息相对应了起来。
赵锦慧,孙慧兰和段洪文相关事件中的受害者,虽然她如今的状态跟照片上那个明媚又有点婴儿肥的女孩子天差地别,但祝岁喜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她。
赵锦慧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毛衣,她娇小的身体被笼罩其中,仿佛衣服稍微再重一点就能把她压垮。
看到祝岁喜和秦时愿,她停了下来,胆怯地问:“请问,重案组怎么走?”
“女士,你去重案组是?”
“我找他们领导。”
祝岁喜往前走了两步:“我是重案组组长,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要不咱们去……”
祝岁喜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原本看起来怯懦的赵锦慧忽然抬起头,那双疲惫没有生机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无尽的恨意,她猛地抬起胳膊,一抹亮光划过,秦时愿脸色一变。
她宽而长的袖子里的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此时此刻,她高举的双手正将那把匕首朝着祝岁喜刺过去。
秦时愿快步上前,抓住祝岁喜的肩膀将人往后拽,同时抬起左胳膊去挡那把刀,不想祝岁喜却顺势搂了一把他的腰,手掌将人往后一推,自己一个侧身靠近赵锦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她的手腕骨,赵锦慧吃痛,匕首掉在了地上。
祝岁喜又一脚,将匕首踢到了秦时愿那边。
秦时愿捡起匕首,眸光一凉,匕首是开过刃的。
“你们这些帮凶!刽子手!”赵锦慧崩溃大喊,“你们和那些坏人是一伙的,帮凶!刽子手!你们脏透了,你们帮着坏人害人!”
刚才那一出发生的太快,保安亭的师父和保卫科的人跑过来时祝岁喜已经将人控制住了,秦时愿有些发怔地看向祝岁喜,看到她掌侧鲜血淋漓。
赵锦慧还在发狂一般嘶吼着,她一声又一声地控诉着:“为什么他们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受罪的人是我,为什么你们要帮着他们!”
“因为你没找对方法。”
祝岁喜禁锢着她,这具瘦骨嶙峋的身体硌得她胳膊都有点疼,她闻到自己手上鲜血的味道,用着只有她们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你不该相信任何人,那个人也不行。”
赵锦慧挣扎的幅度忽然停了下来。
“你能靠得住的,只有你自己。”这句话几乎是祝岁喜贴着她的耳朵说的,“但你一直在逃避。”
赵锦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一样瘫在了地上,像一朵枯萎的花。
秦时愿已经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纱布,他走上去,快速用纱布包裹住祝岁喜的手。
崔镇他们从楼上跑下来,不清楚这个局面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她对我们好像有点误会。”祝岁喜扶起赵锦慧,“莺莺,你跟她聊聊。”
赵锦慧抵触所有异性的接触,崔镇和狄方定一靠近她,她就惊恐地大吼大叫,保卫科又来了一位女同志,两个人一起带着赵锦慧去了调解室。
祝岁喜继续去找郭盛男。
“先包扎。”秦时愿拽住她的胳膊,“那把刀开了刃。”
“不急。”虽然这么说,但祝岁喜却停了下来,她朝着秦时愿伸出手,“帮我重新包扎一下。”
鲜血已经渗出纱布,秦时愿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边举着手一边还带着笑,他深吸一口气,沉默无言地解开之前的纱布,用新的纱布更加细致地包扎了她的手。
清理血渍的时候,才发现刚才那一刀割得很深,秦时愿心口突然一晃。
“你哪来的纱布?”祝岁喜随口问。
“随身携带。”秦时愿回答的语气冷淡,并没有给祝岁喜继续问下去的机会。
谁家好人会随身携带纱布?
祝岁喜忽然愣了愣,脸上一热,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
记忆里,秦时愿还没有如今这么冷淡,他看着她的时候是笑着的。
“黎夏,你怎么这么爱受伤?”他细致地处理她的伤口,语气里透着心疼和无奈,“看样子以后我得随身携带纱布了。”
她的记忆能力如此高超,可唯独关于秦时愿的,是费尽心思想要藏起来,却总是不由自主记起来的。
“为什么要推开我?”他低着头,盯着那双并不细嫩的手,“我原本可以挡住的。”
“哪有让群众为警察挨刀的道理。”祝岁喜说得理所当然,这话她似乎想都没有想就说了出来。
秦时愿包扎的动作僵了一瞬,而后他低沉地嗯了一声,纱布打完结,他转身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祝岁喜不解地看着那道背影,思考要不要提醒他,就在她还在迟疑的时候,秦时愿又转身朝她走了过来,他走到她跟前,咬牙切齿地说:“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什么。”
说完这话,他往郭盛男所在的招待所方向走,背影冷漠的像冬日里的雪霜。
祝岁喜一进招待所,就有个服务员打扮的女生走了上来,将手上的平板递给祝岁喜:“祝队,这是郭盛男住进来后所有的行动轨迹,以及她这两天的通话记录,她今天中午出来了一趟,在隔壁沙县吃了个午餐就回来了。”
“好,辛苦。”祝岁喜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和秦时愿上了楼。
郭盛男打开门看到是祝岁喜的时候似乎早有准备,她笑了笑,拉开门让祝岁喜和秦时愿进来。
房间很干净,虽然她人在里面,但除了免费的矿泉水,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动,就连床上的四件套都整整齐齐,她的药放在一个外卖盒子里,祝岁喜敲门之前,她应该刚打算吃药。
“郭女士,你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
郭盛男又笑了笑,她就着矿泉水将膝分出来的一把药喝了下去:“也不算早有准备吧,只是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她坐了下来,看着祝岁喜,“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有问题的?”
“从我的目光落在你身上开始,你就开始演戏了,此后你说的每一句话,目的都是为了把我引到一个认知上来,不是吗?”
“什么认知?”
“我不知道你最初想要的目的是什么,但跟你聊完之后,我终于知道凶手杀人的目的是什么了。”
郭盛男眉心一紧,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什么?”
“作恶的主体明明是那几个孩子,可被残忍杀害的却是他们的父亲,母亲和从小带大他,对他极尽宠溺,代替了他父亲角色的爷爷。”
说到这里,祝岁喜突然停了下来,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郭盛男,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卸去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