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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与欢沈予欢裴梓隽 番外

南边一木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裴梓隽微微垂了眼眸,视线落在她那一节脖颈上,那幽邃的眸子仿若一眼望不到底的渊海。沈予欢现在感觉哪哪都不对了,心虚如她,只感觉小叔的视线如芒在背。只是很快的,她的心就被担心填满了。专心一勺一勺的将药喂进他的口中。这一年里,小叔的变化很大。可能是他身在禁卫营的关系,日渐地,他身上多了些攻击性。每每他看别人的目光时,让她感觉都透着危险的信号。别人更是坐立不安,不敢造次。尽管小叔在自己面前依旧和从前一样,而且多半时候乖顺的如一只小羊似得。可还是让她感觉有些不适应。总算碗中药汤见了底,沈予欢扶着裴梓隽躺好。裴梓隽微不可见的勾了下嘴角,乖觉的闭上了双眼。掩去了他眼底那快要藏不住的情绪,任由熟悉且令他安心又甜软的幽香包围着他。他近乎有些贪婪的无声...

主角:沈予欢裴梓隽   更新:2025-02-10 20: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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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予欢裴梓隽的其他类型小说《春日与欢沈予欢裴梓隽 番外》,由网络作家“南边一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裴梓隽微微垂了眼眸,视线落在她那一节脖颈上,那幽邃的眸子仿若一眼望不到底的渊海。沈予欢现在感觉哪哪都不对了,心虚如她,只感觉小叔的视线如芒在背。只是很快的,她的心就被担心填满了。专心一勺一勺的将药喂进他的口中。这一年里,小叔的变化很大。可能是他身在禁卫营的关系,日渐地,他身上多了些攻击性。每每他看别人的目光时,让她感觉都透着危险的信号。别人更是坐立不安,不敢造次。尽管小叔在自己面前依旧和从前一样,而且多半时候乖顺的如一只小羊似得。可还是让她感觉有些不适应。总算碗中药汤见了底,沈予欢扶着裴梓隽躺好。裴梓隽微不可见的勾了下嘴角,乖觉的闭上了双眼。掩去了他眼底那快要藏不住的情绪,任由熟悉且令他安心又甜软的幽香包围着他。他近乎有些贪婪的无声...

《春日与欢沈予欢裴梓隽 番外》精彩片段

裴梓隽微微垂了眼眸,视线落在她那一节脖颈上,那幽邃的眸子仿若一眼望不到底的渊海。

沈予欢现在感觉哪哪都不对了,心虚如她,只感觉小叔的视线如芒在背。

只是很快的,她的心就被担心填满了。

专心一勺一勺的将药喂进他的口中。

这一年里,小叔的变化很大。

可能是他身在禁卫营的关系,日渐地,他身上多了些攻击性。

每每他看别人的目光时,让她感觉都透着危险的信号。

别人更是坐立不安,不敢造次。

尽管小叔在自己面前依旧和从前一样,而且多半时候乖顺的如一只小羊似得。

可还是让她感觉有些不适应。

总算碗中药汤见了底,沈予欢扶着裴梓隽躺好。

裴梓隽微不可见的勾了下嘴角,乖觉的闭上了双眼。

掩去了他眼底那快要藏不住的情绪,任由熟悉且令他安心又甜软的幽香包围着他。

他近乎有些贪婪的无声深深吸了一口气。

裴梓隽十六岁进了禁卫营,而在半年前,以救驾之功,一跃成为圣上面前的红人,如今深得当今圣上信任。

现任宫廷禁卫军指挥使,同时还兼管着刑狱和巡察、缉捕等之事。

而且,裴梓隽以一名默默无闻的庶子之身走到今日的。

这对于还差一年才及冠的他来说,已然是同辈中无人企及的,重点是他这带有些天降于大任,具有传奇色彩的身世。

因他眼下还未定亲,俨然成为京中名门贵胄里炙手可热的乘龙快婿人选。

沈予欢轻轻揉着他的肚子,神思有些恍惚。

恐怕众人只看到了他的风光和锋芒,却无人能想到,面前这个如此出色的少年郎,十年前差点夭折。

沈予欢初见裴梓隽是十年前的一个冬天。

那年他才九岁!

那时,沈予欢刚刚嫁进来,也才十五岁......她初来乍到,对裴府不熟,迷了路。

她就这么闯进了裴梓隽的院子,见到了病得奄奄一息的裴梓隽。

裴梓隽自小就没了生母,据说是,他八字命格有些不祥。

自打他出生后,便克的太夫人总是缠绵病榻。

即便裴梓隽的父亲再宠爱裴梓隽母子俩,也不敢担那不孝的罪名。

只能将他们母子俩给远远地安排住进了裴府外围静院。

对于裴家来说,那里是冷院。

多都用来安置投奔裴家的穷亲戚亦或是养一些门下的穷学子居住的地方。

可裴梓隽的生母,只照顾了他两年便撒手人寰了。

这也因此坐实了裴梓隽命硬克亲的命格。

没了生母的照顾,他一个小小的人儿就在那僻静的冷院里由一个瞎眼跛脚的糟婆子带着他活了到了九岁。

沈予欢初次见到裴梓隽时,被裴梓隽的样子给吓到了。

九岁的孩子瘦的只看到头,一双眼睛大大的,黑黝黝的。

她为他擦洗身体的时候,发现他只剩一把骨头。

站起来的时候,彷如一根细瘦的幼苗似的,形同五六岁的孩童,看着有些瘆人又惹人心酸。

适逢边关八百里告急时,沈予欢被迫替嫁进裴家门的。

然而,嫁进门后夫君裴怀钰发现是自己,一怒之下随军去了边关。

开始的时候,沈予欢偷偷溜去照顾小叔裴梓隽,悄悄为他请郎中医治他。

只是谁也未曾料到,不到三个月就传来了裴怀钰战死沙场,尸骨无存的消息。

因裴怀钰的死,沈予欢的日子一下就艰难起来。

她只能主动请示去兰熹院居住,为夫君祈福,让他早日超生。

兰熹院就在裴梓隽院子的后身院落。

院子四周是高高的围墙,像是专为她辟出的一方独立天地,足够僻静,幽深。

裴家等一众人都很满意她的识趣。

沈予欢去了兰熹院后,除了初一十五去给婆母杜氏请安,不传不去主院!

可她却没少去过。

但自此,沈予欢一颗心都扑在了那孩子身上,照顾起来也更为精心,这一照顾便是几年,也才勉强将裴梓隽给养的如正常孩子一般。

这期间,沈予欢没事儿的时候就会教裴梓隽一些启蒙的东西。

裴梓隽虽然身子羸弱,可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聪颖过人的让沈予欢叹为观止,什么东西教上一遍就会,这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沈予欢更不想埋没了孩子,便又偷偷给他请了武师还有教文的先生。

裴梓隽是个心性坚韧的孩子,文武双修孜孜不怠,年复一年下来,终是功夫没有白费。

如今他在裴府深受族中重视,地位可以说天翻地覆。

再不是十年前那个人人厌弃,被人随意欺辱,克亲不祥的庶子了。

而这最高兴的莫过于沈予欢。

每次看见小叔那壁立千仞般的身姿,都让她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和成就感。

......翌日天光微熹,沈予欢就起了榻。

净了手就钻进了小厨房忙活着给裴梓隽包了小馄饨。

今日裴梓隽有早值。

其实如今府中庖厨会为他准备早膳的。

可这些年下来,沈予欢因别人的不尽心,也早已习惯了亲力亲为,打理裴梓隽的一切。

昨晚,她也是等裴梓隽熟睡了后才回来的。

也不知现在小叔现在胃还痛不痛,她打算做好了给他送去栖雁轩。

谁知,还不待馄饨出锅,贴身丫头文脂就走了进来,“大夫人,二爷过来了。”

沈予欢扬眉微笑,道:“起的这么早,看来胃不痛了。”

她将馄饨装进碗里,端着托盘进去的时候,一眼看到身着绯色官服的颀长身影,正站在鱼缸前看里头的几尾锦鲤。

他侧着身子,乌发尽数被玉簪束在头顶,玉带束腰,衬的他肩宽腰窄。

沈予欢的角度只看到少年郎那线条流畅白皙的侧脸,鸦羽浓密,长睫在他的眼睑上落下一抹优美的弧度。

那侧脸透着些锋锐和冷戾,像是一把出鞘开封的宝剑似得,给人一种矜贵疏冷,不可攀附感。

“胃还痛吗?”

沈予欢端着托盘走到食案前问道。

“嫂嫂以后不要亲自做这些,早上随便吃些就好。”

裴梓隽说着随她走了过去。

沈予欢将馄饨放在他的手边,顺口道:“又不是没让别人做过,你都不用吃进嘴里就闻出味儿不对了,我哪敢糊弄你?”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裴梓隽无辜的道。

两人忍不住都是一笑,温馨在这个不大的花厅里流动。

表面上,似乎他们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相依为命的时光。

可是在沈予欢的心里,到底是不同了,像是原本清澈平静的湖面,扔进了一团污泥。

荡起的是浑浊的涟漪,即便看似平静下来了,也不过是她粉饰太平罢了。

这次和以往的悲伤,恐惧和委屈都不同,那是一种无所适从还有彷徨不安还有无法改变的痛苦。

想着想着,沈予欢的眼睛有些发酸。

心中难言的痛苦撕扯的她想要落泪。

直到裴梓隽吃完离开后,沈予欢整个人还恍恍惚惚的呆坐在食案前,久久没动。

“主子?”

“主子?”

耳边传来文脂的声音,沈予欢拉回飘远的神思,“怎么了?”

“老夫人打发人过来,让您去一趟桂香院。”

文脂面色发白的小声道。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室内一片昏暗模糊。

骨节分明的手扯开沈予欢的衣襟儿......一双冰凉的手抚上她滚烫的肌肤。

“不要......”她惊慌推拒,可却没有半分力气。

“别怕......”迷乱中,耳边传来男人暗哑又极致温柔的声音。

沈予欢豁然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竟又梦到几日前那晚发生的事的了。

那不堪的记忆成她的梦魇。

沈予欢面色惨白一片,整个人被深深的负罪感还有浓重的厌恶感吞没。

她的眼里都是惊悸和绝望,她痛苦的将自己抱成一团。

多想这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那天她去崔氏参加春日宴,不想竟发生了这种意外。

当时感觉不对,她强撑着离开了崔府。

然而,当时她不敢回府,只让文脂带着她去客栈。

之后,她就神志不清了。

等醒来时发现自己失了清白......自从那天后,她日日惶惑不安,担心有人找上门。

沈予欢狠狠的将眼里的泪意逼了回去。

她死也不能让人知道这个秘密,决不能毁了他的官途。

“大夫人!”

听到熟悉声音,沈予欢的身子本能地一僵,“临风?

何事......大夫人,二爷回来了,他胃有些痛。”

沈予欢听了面色一变,下意识的下地穿鞋就要往外走。

忽地,她脚步顿住。

咬了咬唇,沈予欢才哑声道:“你去请府医......”临风心下焦急,带着些哀求又道:“刚刚府医开了药,可二爷却怎么也不喝,大夫人您就辛苦一趟,去劝劝二爷吧......”临风实在是没辙了,这才来求大夫人的。

可这天下,二爷怕也只听大夫人一个人的话了。

沈予欢知道裴梓隽最是怕苦,可能幼时总喝药喝到大的缘故,很是医治了几年身子才如常人,可幼时伤了肠胃,一不留神着了凉就会引发胃疾,每每这时他便有些任性。

心腹丫头文脂一见沈予欢出来,连忙撑了伞送到她头顶。

沈予欢却对临风轻声细语嘱咐道:“你先回去照顾二爷,我去小厨房给他煮些暖胃汤,就过去。”

临风顿时大松一口气,满是感激,“谢谢大夫人。”

沈予欢提着食盒到前头裴梓隽的栖雁轩时,推门的动作顿住。

那股羞愧感再次袭上心头,令她有些踌躇。

片刻,她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走了进去。

临风正来回在院子里走动,一见沈予欢,顿时急切地迎过来,“大夫人。”

裴梓隽自小养成的习惯,到如今也不喜院子里人多。

故而,只有临风一个。

临风是沈予欢特意从外头捡回来的小乞丐之一,只为留在栖雁轩照顾裴梓隽的。

房里只有一盏烛火,昔日的那个孩童,如今已然长成了成年男子模样,他安静的躺在榻上,鸦黑的睫羽乖乖的附在眼睑下,像是栖息的蝶,将他那双狭长的瑞凤眼勾勒出一个极致优美的弧度。

可跳跃的灯火却将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晃的分外苍白。

他眉头微蹙着,整个人透着一股脆弱感,惹的沈予欢心都揪起来了。

他的眉比一般人要略长,仿佛要与鬓角连在一起似的。

沈予欢忙放下食盒,坐在榻边,搓了搓手,才轻轻抚上他的额头。

因她的碰触,裴梓隽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下对上他的双眼,沈予欢微怔,他的双眼不同于别人,平时像墨玉染雪,又像藏了刀锋箭矢,透着冰冷的攻击力。

也只有面对自己时候,他那眼睛里才有了些温度,如碎了星辰分外璀璨明亮。

此时因身体不适,那带着些撒娇依赖般的一声,沈予欢一下心疼的破了心防,想到的都是他儿时惹人怜的模样。

“胃还痛吗?

可吃过东西?

我装了羊肉粥。”

她那关心的话语,温柔的声音如同夏风吹进耳中,裴梓隽心头生暖,眸子晦暗了瞬,“还痛......”他自小肠胃不好,她的小厨房里常年里给他煨着羊肉粥。

眼看她就要起身先去端药。

他一下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上,“在宫里吃过了,给揉揉就好。”

小的时候,他时常胃痛,痛的严重的时候整个人缩成一团儿,通身如水洗一般。

沈予欢便成宿成宿的用手炉给他按揉肠胃。

这些年虽被她精心养的总算是大好了,可偶尔着了凉,他还是会胃痛。

沈予欢以前毫无杂念,还会絮叨着埋怨他这么大的人不懂得照顾自己,或是询问他怎么弄的。

可现在她的手被他那骨节分明的手这般按着,瞬间就心中打鼓起来,那心虚感再次卷土重来。

她的脸颊都有些烫了起来,心头发慌的她很想立即抽出手。

可沈予欢却在那一刻生生给忍住了,怕自己异常引他生疑,他有多敏锐她再清楚不过。

好在她背着光,怎么也能帮她遮掩一二吧,他应看不清她的脸色的。

沈予欢强自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反捉着他的手给塞进被子里,为他整理了一下被子,“揉揉能好,还要什么太医郎中?

等下喝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她话虽这样说,可沈予欢还是先轻轻的帮他揉了起来。

裴梓隽不着痕迹的扫过她精巧泛红的耳尖,掠过她嫣红的唇瓣,乌眸里的侵略在悄无声息中蔓延,看到她那微颤的水眸里藏了惊惶和不安,如同受惊的鹿儿。

可他不敢轻举妄动......突然安静下来,这种无声让人不由手脚紧绷,沈予欢强自镇定,不敢去看小叔,她怕无所遁形。

她决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就在沈予欢有些招架不住的时候,裴梓隽才缓缓吐出一字,“好......”这低哑的一声,一下揉碎了极度的静谧。

沈予欢如释重负的匆忙起身去端药。

裴梓隽的目光追着她。

沈予欢端着碗回来,也不敢与裴梓隽对视,却还是扶着他坐起身。

裴梓隽倒是乖乖配合,只是却还如少时那般,只等着她喂。

然而,她刚刚喂他喝药微微侧身时,她脖颈上那名为暧昧的痕迹一闪而过,被裴梓隽犀利的眸子给捕捉到了。

瞬间,他眸光晦涩莫测!


杜氏蔼然的对沈予欢道:“梓隽如今十九岁了,马上就及冠,如今正是议亲好年岁,你两个叔父找我商量了一番,有意给梓隽定门亲。

我想着,他如此敬重你这个嫂嫂,这件事由你跟他说最合适,等等我和你叔父他们商量商量。

梓隽的婚事是我们裴家的大事,马虎不得,到时我着人整理出一个册子出来,让他看看。”

沈予欢捏着帕子的手紧了下。

‘定亲’两个字,像是猝不及防的给了沈予欢一记棒喝,砸得她有些发懵。

随之愤怒又难受起来,像是自己的孩子,突然就要被卖了一般。

小叔的终身大事,她当然希望他找个合心意的姑娘。

而不是他们谋取利益的工具。

只是,小叔的婚事怕是他也做不得主的。

沈予欢忙道:“小叔他的事,还是......”杜氏却不等她开口说完,而是继续道:“这件事不急,我就是提前知会你一声儿,你找个合适的机会说与他,让他心里有个数就成。”

“另外呢,梓隽他毕竟是禁卫军指挥使,身份不比寻常,还住在外客院里也不像话。

都怪我上了些年岁,只一心都痛心你夫君他命短......”杜氏持帕抹了抹眼角,随即一叹,“唉,故而忽略了梓隽,倒是我这个嫡母的不是了,说来也是你这长嫂的不上心。

若你上心些,早些提醒我,哪里还用得着我才想起来?

得空你和他说声,让他搬回主宅住吧,引澜轩还空着......”杜氏说着心里却暗恨不已,真是让那野种撞了大运,他怎么就不声不响的平步青云了呢?

这若是我儿还活着,这光耀门楣的风光之事,哪里会有那野种的事儿?

都应属于我儿的,平白的让他捡了这大便宜。

若早知道那个野种有今日成就。

当初她就对他好些,也不至于让她这个嫡母在那野种面前一句话也说不上。

想到此,杜氏心里更加难受,看着沈予欢的眼神里的阴冷都快压不住。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这贱人也水涨船高起来,再也不能如之前那般随意发落了。

“今儿叫你过来是有另外一宗事,华阳公主让人送了帖子,明日约我去万佛寺上香,特意让我带上你。”

这才是她叫沈予欢过来的主要原因。

“华阳公主是皇后的嫡出公主,身份尊贵,既然华阳公主抬举你,那你切莫失了礼数。

你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带上平时我让你抄的经文,一道给怀钰供奉了吧。

记得去了后,就跟在锦瑶和巧薇的身边,别乱说话,也别乱走,切莫做出有失我们侯府体面的事。”

华阳公主?

沈予欢一时心生疑窦。

她只知华阳公主,却从未见过。

以前,杜氏怕她守不住,严禁她外出。

直到小叔出头后,杜氏再阻止不了,但每次都要严厉敲打一番才甘休。

沈予欢抬起眼,“那婆母就如以前那般回绝了吧。”

杜氏一噎,哪里听不出她是故意再给自己添堵,但也不耐与她分说,“能回绝,我还用和你说?

行了,回去准备吧。”

直到次日坐进马车里,沈予欢的心思都是乱糟糟的没个重心。

裴梓隽昨日没回府,只让临风回来和她说了声,宫里有事。

杜氏让她转达的话,自然也就没机会说。

虽皇宫与裴家同在京都,可圣上对裴梓隽日益倚重,他又身兼数职,忙的时候几日不回也是常有。

尤其这半年来,离京半月或月余更是有之。

沈予欢与裴锦瑶和杜巧薇坐一辆马车。

裴锦瑶看着她抿着唇,垂着眼,那不理人模样就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近乎用呵斥的口吻道:“出来了你给谁脸色看呢?

不愿意与我们待在一处,你就回去,看见你这张丧脸就烦。”

沈予欢闻言忽然抬起头来,声音一如之前那般轻柔的道:“小姑说的算吗?”

大抵是裴锦瑶没想到她会回嘴,准确点说,这几年她已经被母亲调理的服服帖帖的,无论她说什么,她都不敢回嘴。

她问的这么认真,裴锦瑶顿时就当成沈予欢在和自己叫板,一双眼登时立起,拔高了一声,“你说什么?”

沈予欢重复道:“小姑若能做主,我就下车回去。”

“你......”裴锦瑶气结,瞪着沈予欢。

她能做主的话,还用和她在这里废话吗。

是华阳公主点名让她一道上香的。

若不然,谁想看她?

一旁的杜巧薇眼神闪了下,当即安抚的拍了拍裴锦瑶的手。

转而对沈予欢道:“大嫂嫂别和锦瑶一般计较,她就是小孩子心性,有口无心的。”

沈予欢没接茬,又如之前那般垂了眼。

心里在鄙弃裴锦瑶,连一句硬气的话都不敢说,还跟她汪汪什么呢?

她并不是怕裴锦瑶,而是她也就乱吠这点能耐。

杜巧薇感觉自己好心没好报,心里也不快了,转脸对裴锦瑶摇了摇头。

“表姐理她作甚?

她就是个不知好歹。”

裴锦瑶不但任性还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更受不得气。

这一吃瘪,自是不想与之一车,当即喊停了马车。

叫了杜巧薇一起去跟母亲坐一辆车去。

裴锦瑶也不等杜巧薇,当先下了车,气呼呼地先走了。

杜巧薇却对沈予欢道:“表嫂见谅,锦瑶被宠坏了。”

说完,她也不等沈予欢说什么,只歉意地颔首了下,跟着下车了。

车里一下宽敞也安静起来,只是沈予欢看着远处的天色有些阴云,但愿不要下雨才好。

只是杜氏的反常,华阳公主带着她上香,让她倒是琢磨出味儿来了,多半应该都和小叔有关。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这些人的嘴脸可真够丑陋的,小叔默默无闻时,无人问津。

如今他青云直上了,这一个个的都贴上来了。

更好笑的是,就连自己这个寡嫂也让人看到了。

万佛寺位于京外二十里外的半山腰上,出发的时辰很早,就这马车的速度只一个半时辰便到了。

沈予欢在马车里胡思乱想了会儿便来了瞌睡,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等听到文脂唤她的声音时,发现已然到了万佛寺。

钟声,香火气,钵声,诵经声交织出的是庄严神圣气息。

大夏气候宜人,一入四月,便生机勃勃一副盎然景象。

沈予欢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华阳公主今日约的并非只有汝宁候府一家,还有其他人家的女眷。

来的都早,此时便都在下头等着华阳公主。

命妇贵女的都穿着五颜六色的华衣彩裙,都是体体面面的。

反而沈予欢这身素衣瞬间就显得格格不入,也因此吸引了不少打量和探究的视线,以及一些细碎的议论声......沈予欢被众人的视线看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去看杜氏,她和杜夫人正与其他妇人说话,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她。

而裴锦瑶和杜巧薇在与其他贵女正喜笑颜开,妙语连珠的正说的起劲儿,脸上还有难掩的得意,丝毫看不出有对她时的那刁蛮劲儿。

沈予欢早就习惯了被她们怠慢无视,因为,这些对她来说造不成半点伤害。

她也不觉无聊,万佛寺后山风光迤逦,她已经多年不曾来过万佛寺了,也不知有没有变化。

眼下只见后山雾霭弥漫着迭起的山峦上,犹似仙境,让她有些出神。

直到众人都精神一震,皆是整理自己的衣裙的看向来时的路时,沈予欢发现华阳公主来了。

众人无不满脸堆笑的从沈予欢身边走过,纷纷迎上前去福身见礼。

沈予欢早被挤的退到了边上,也跟着无声的福身。

只听众人参差不齐的道:“见过华阳公主。”

沈予欢这些年早养成了安静自持的性子,没多少好奇心的去看。

就在这时,只听一道清亮的女声道:“汝宁候夫人,你那儿媳呢?

本宫的人,话没传明白吗?”


邓世子一看见文脂,眼睛里闪过阴沉,可在美人儿面前总要装装样子。

他歪着头去看沈予欢,舔着脸道:“夫人别怕,我没恶意,这山上蛇虫多,怕你被咬伤,恰好我多带了驱蛇粉,特意给你送来一包。”

说着话,邓世子就走了过来,沈予欢心头厌恶,淡漠的道:“我自己带了,不需要。

文脂,我们走吧。”

邓世子身子一晃就挡在了主仆身前,笑嘻嘻的道:“夫人带的那个不管用,我这个效果强......”说着,那猪蹄般的手掌摊开,里头是一只鲜亮鼓鼓的荷包。

因他凑的近,一股浓郁有些呛鼻的异香扑鼻而来。

沈予欢当即拉着文脂往后退了几步,小脸紧绷,“我说了不需要。”

邓世子却好像没听到拒绝,也像是看不出人家脸色似得,“夫人不用和本世子客气,说起来,我和你夫君裴怀钰以前还是好哥们呢。

他的遗孀,我照顾着些也是应该。”

邓世子丝毫不知收敛,继续靠近,伸手就要去握沈予欢的手,似要强行将荷包塞给她一样。

“邓世子请你自重。”

文脂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荷包吧嗒一下落在地上。

文脂疾言厉色的道:“让开。”

邓世子见文脂几次碍事,又加上她那不假辞色的态度,顿时恼羞成怒。

眯缝眼一瞪,呵斥道:“你这丫鬟好没规矩,主子的事儿你也管,滚开吧你。”

说着,他一把就将文脂给扒拉到了一边。

他的狗腿子趁机上前,很是粗鲁的捉住文脂的手腕,不让她过去。

沈予欢面色一变,“住手,邓世子想要干什么?

你若再放肆,我势必找我那指挥使小叔给我做回主!”

邓世子听到裴梓隽的名字,身子一颤。

可色迷心窍的他却又想,这荒山野岭的,他欺负了这小寡妇,她有脸找她小叔子告状吗?

他不信她敢对人讲。

只一瞬,邓世子猥琐的笑道:“夫人别怕,本世子没有恶意,我知道这里有一处地方更美,夫人跟本世子去看看,保准你看了都不想离开......”然而,眼前忽然一暗,一道颀长的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

邓世子仰起头刚要咒骂,就对上一双仿若浸了墨般幽邃漆黑的眸子。

看他那眼神如同看个死人。

邓世子瞬间面露惊骇:“裴裴,裴指挥使......”想到他的凶名和刑讯手段,邓世子心里懊悔不迭。

急中生智,连忙低头去捡地上的荷包,献宝般的捧在手里:“裴指挥使,我我我就是担心夫人的安危,就就就是好心过,过来给她送荷包的......”裴梓隽眸似刀剑之光,周身气息如寒冬冰雪,薄唇轻启,“滚。”

“哎,哎,我滚,我这就滚......”邓世子连连点头,当即转身逃命般的把腿便跑,那速度甩的一身肉都似起飞了般。

“小叔,你,你怎么来了?”

沈予欢有些余悸问道。

转眼见他穿着绯色对襟鱼鳞甲,周身寒意凛凛。

那整齐利落的发髻上沾了点点水珠,不由道:“小叔是在执行公务吗?

你淋雨了?

怎的不坐车......”听着她那彷如羽毛扫过心尖儿般关心的话语,心弦拨动,裴梓隽缓缓转头,神色已然恢复平静,“无碍,嫂嫂我们回城。”

京城那边远远雷声轰隆不断,裴梓隽知道沈予欢最怕打雷闪电,他先回了趟府,才知华阳公主叫了她来上香的事。

“回去?”

沈予欢有些迟疑,“可是,华阳公主她......嫂嫂不用管,我会和她说。”

裴梓隽说着对她微微扯了下嘴角,“我还有事要忙,我们快走吧。”

沈予欢不由猜测,他应是为了她才特意过来的。

心下一暖,同时又有些自责,“其实没事的,你忘了,我有你给我的护身符。”

没得到回答,沈予欢也看不到小叔的脸色,不敢耽搁他的时间,紧跟在他身后往山下走。

中途,正好遇到匆匆而来的华阳公主。

裴梓隽追来的事儿,众人消息灵通早就传开了,华阳公主一听说,迫不及待的追了过来。

一到裴梓隽的面前,华阳公主就没了之前公主的派头,整个人都有些扭捏起来,“裴梓隽,你怎么来了?”

裴梓隽眉眼不动,平静的仿若镜湖,无波无澜,无悲无喜,“公主既已上完了香,嫂嫂身体不适,末将这就带嫂嫂回去了。”

说完,裴梓隽也不等华阳公主回答,提步便走。

沈予欢有些歉意的对华阳公主扯了下嘴角,连忙跟了上去。

只是华阳公主却还僵立在原地,回不过神来,这还是裴梓隽头一次和她说这么多的话。

平时,任她软硬兼施,手段用尽,都听不到他多说两句。

每次缠的他不耐了,他便用着锋锐慑人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她,她就没骨气的被逼退了。

众人望着前后脚离去的叔嫂二人,可谓心思各异。

明明叔嫂二人相差六岁,可看着嫂嫂好像比小叔子年岁还小似得。

只是大多人觉得,看来外面传言果然属实,这位文武双全,年轻有为的禁卫军指挥使真的重视他这寡嫂。

这香才上完,人就追了过来,这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这边,裴梓隽到了没人的地方就叫停马车。

让文脂拿出围帽,他亲自给沈予欢戴在头上,“我还在值上,不能离开太久,嫂嫂随我骑马先回去吧。”

沈予欢有些惊讶,小叔的意思是让她跟他共骑一乘?

当即拒绝道:“我坐车回去即可,小叔自行回去吧,不必担心我。”

“快些吧,被人发现我擅离职守,就麻烦了。”

沈予欢面色一紧,面带两分迟疑,“可这于理不合......事急从权,嫂嫂又戴着围帽,谁能认识?

嫂嫂再耽搁下去,回去我就被责罚了。”

沈予欢生怕小叔因自己被责罚,一想,自己戴着围帽,旁人自是认不出自己。

想好后,她不敢耽搁时间,当即就戴上了围帽。

裴梓隽见此,转身的一瞬,眸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利落的翻身上了马,在沈予欢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子腾空而起。

“啊......”沈予欢惊呼了声,双手慌乱的一把握住了他的双手。

等她坐稳的时候,人已然坐在裴梓隽身前了。

她整个人都似是被他圈在怀里一般。

可沈予欢却已经顾不上去在意这些。

她从未骑过马,第一次坐的这么高,一颗心似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沈予欢紧张害怕的小脸儿发白,顿时就后悔了,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急声道:“不行不行,我还是坐马车吧,小叔快放我下去,我啊......”
心中都是气闷,真不知这老夫人为何就不能安生些。

沈予欢几乎形成条件反射的一下站起身,眸底闪过一抹紧张,转脸往外看了一眼。

果然,婆母杜氏身边的梁妈妈,她昂头挺胸的正站在门口处,面色带着些不耐之色。

平时婆母很少打发人来寻自己,这一大早上来寻自己,定然有事的。

“走吧......”这些年她已经学会了去面对。

即便是刀山火海也容不得她逃避。

因为,她没有别的选择。

梁妈妈看到她出来,脸上立即挤出一缕笑,微微欠了欠身,“大夫人。”

看到她这做派,不但没让沈予欢主仆放心,反而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因为太过反常了!

平时梁妈妈的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了一样,她那脸色耷拉得。

活似在跟她讨生活一样。

婆母杜氏是个蛮横强势又霸道的性子,自从她儿子裴怀钰的死讯传回后,沈予欢和裴梓隽两个人便成了裴家的罪人。

杜氏将儿子的死都归咎在她们身上。

咒骂沈予欢是个丧门星,又骂裴梓隽是克星,是她们害死了她的儿子。

那段日子,沈予欢和小叔都笼罩在杜氏怨毒的阴影里。

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担心杜氏发疯。

裴家这宅子,是祖辈时赐下的。

占地面积极广,虽与二房和三房的人都住在一个宅子里,加上仆从,可仍旧不显拥挤。

几房各过各的,也泾渭分明,也还相安无事。

主宅外的东和西都配有跨院,跨院与主宅之间隔着一条窄小而幽深地巷道。

西跨院那边住着裴家各房的老姨娘们。

沈予欢和裴梓隽所居住的则是东跨院这边最后一所,属于裴府东跨院的最后一所院落。

而裴梓隽所居前头跨院里,居住的多是借居的外客什么的。

那些院落有单独对外的门,因沈予欢入住进来后,外客所居巷道这边的门就都被锁了。

故而这条巷道除了早起洒扫的仆从和跑腿的小子丫头,平时极为肃静。

兰熹院去往杜氏的桂香院距离不是太远。

只需经过一段巷道,在过一道角门,穿过月洞门,过个抄手游廊便到了。

沈予欢一进桂香院的花厅,就见婆母杜氏在椅子里坐着。

她的左手边坐着未出阁的小姑子裴锦瑶。

而杜氏的另一边坐着个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那妇人旁边坐着个十六七岁俏丽的少女。

正是杜氏的娘家嫂子杜夫人和她侄女杜巧薇。

她们正说着什么,杜巧薇掩着小嘴儿笑的明媚。

杜氏的眼角含着真切的笑,倒不似平时那般刻薄,反而因此多了些亲近感。

“媳妇见过母亲,见过大舅母。”

沈予欢心下闪过一抹猜疑,婆母的娘家人来了,杜氏叫她来做什么?

“你这孩子,嫁进来也这些年了,怎的还这么生分拘谨?

一家人哪来那么多的礼,外甥媳妇快过来坐下。”

杜夫人亲切的说道。

沈予欢神色不动,心里只觉这杜夫人的热情来得突兀也尴尬。

她以前见她,她可是端着长辈的架子教她如何为人儿媳的。

杜夫人丝毫不觉尴尬,她的目光在沈予欢那张白嫩的芙蓉面上看了看,隐着酸气,笑道:“外甥媳妇二十有五了吧?

这才半年不见,怎么看着更水灵了?

这不知年龄的,说是二八少女也没人怀疑,说来还是小姑会养人。”

说者无心,可沈予欢却心头一紧。

她差点怀疑杜夫人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沈予欢强自镇定的只谦虚的道:“大舅母谬赞了......”一旁杜氏听着自家嫂子的话,眼神落在沈予欢的瓷白的脸上。

“坐吧。”

杜氏不冷不热的接话道,“嫂子也太会夸人了。”

那眼神又阴又冷,看的沈予欢心里越发不安。

低眉顺眼坐在裴锦瑶的下首位置上,只卡了半坐。

杜巧薇看着沈予欢,那双灵活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轻视,起身对她福身一礼,“巧薇见过大嫂嫂。”

沈予欢忙起身还礼,“巧薇妹妹多礼......”裴锦瑶经舅母一说,眼神不善的落在沈予欢那张脸上,的确如大舅母所说,白嫩的似能掐出水似得。

再加上她那文文静静,秀秀气气恭顺态度,让人挑不出错的模样,让她心生厌烦同时又生妒忌。

“哼......”裴锦瑶撇了撇嘴转开视线,阴阳怪气的嘀咕道:“笑一下能死吗?

连点礼数都没有,整天丧着脸,恁地晦气!”

她的声音不高,沈予欢又挨着她坐,离的很近,自是听见了她的嘀咕。

其实她以前也笑的。

可是那时杜氏时常发疯,一次她去请杜氏用膳。

不巧杜氏又想起了死去的儿子,一眼看到她的笑脸,当即就发了疯。

对着她便是龇牙咧嘴恶狠狠地一通咒骂:“你夫君死了你还笑?

你个毒妇,你怎么就这么恶毒啊,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我让你笑,我让你笑......”一边咒骂一边劈头盖脸的打了她几耳光。

从此,沈予欢便再不笑了。

尤其是在杜氏面前,她不露半点情绪。

杜氏生了一儿两女,大女儿早出嫁了,裴锦瑶是她最小的女儿。

杜氏一下没了儿子,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小女儿身上。

平时将小女儿宠爱的跟眼珠子似的。

至于裴锦瑶这种刻薄的话,杜氏从来不管。

沈予欢以前听了,还争一口气。

可争来的结果是自己小肚鸡肠,不孝不悌,不但抄经跪祠堂,累的梓隽跟着她两天没吃饭。

沈予欢认清了现实,既然没有尊严,被人做主,那就努力去让自己有做主的力量。

一旁杜夫人端了茶,装作没听到。

她赞沈予欢那么一句,自是为笼络她而已。

沈予欢就算是天上的神女,只要不妨碍她女儿的利益就行。

杜氏这时命令道:“你表妹要在家里小住一阵子,你没事多陪陪她。”

“给甥媳妇添麻烦了。”

杜夫人笑着一句,又严肃的嘱咐了巧薇几句。

巧薇面带俏皮的一一应了。

杜氏在旁不满道:“巧薇自小就乖巧懂事,嫂子你无需嘱咐这些。”

说完,故作蔼然的对沈予欢道:“梓隽如今十九岁了,马上就及冠,如今正是议亲好年岁,你两个叔父找我商量了一番,有意给梓隽定门亲......”
裴梓隽眼见她脸色煞白,那秋水眸里写满了无助,他暗暗捏了下拳。

须臾,他无声的深吸一口气,话语才带几分讥嘲道:“这么说嫂嫂都相看好了?

随嫂嫂喜欢便是,何须问我?”

裴梓隽漆黑的眸子冷若冰雪,起身穿上了官靴。

“不是,小叔......”裴梓隽不等她说完,对她抱手一揖,转身往外走去。

大步出了兰熹院,眼看就要进侧门了,裴梓隽眸子一眯,忽然脚步一顿,“临风你记得让陆逸安过来给嫂嫂来请个平安脉,嫂嫂若有哪里不适要及时告知我......”就在这时,一名十来岁的小子飞奔而来。

是万管事家的小子,都叫他小万儿,看样子像是找嫂嫂的。

小万儿也没想到会遇到二爷,立即停下脚,恭敬的行礼,“二爷!”

裴梓隽顺口问道:“何事?”

小万儿不敢怠慢,恭敬的道:“回二爷,是有人给大夫人送的帖子和一封信笺。”

“拿来我看!”

裴梓隽淡声道。

小万儿躬身上前,将手里的东西捧到裴梓隽的面前。

裴梓隽看也没看那帖子,而是拿起那封信笺,上面只落款儿是‘六娘子’。

他漆黑的目光在那落款儿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小万儿只觉得空气都凝固了似得,背脊也浸出了冷汗,平举着的双手也发颤起来。

裴梓隽到底没有打开那信,片刻才将信笺放回到了那孩子的手上,“送去吧。”

小万儿如蒙大赦般行了一礼拔腿就往里跑去。

裴梓隽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风轻云淡的吩咐临风道:“等我离京后,你就将我吩咐你的那件事办了吧。

办的干净点,记住,我不要他的命,我要他如同畜生一样,只能爬行!”

临风浑身一抖,“是......”暗道这邓世子真是惹谁不好,偏去招惹二爷的逆鳞。

简直找死。

......兰熹院花厅里的沈予欢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眉头微蹙,难道小叔是在责怪自己僭越了不成?

可她只是转达杜氏的话而已,也是让他心里有点准备,又没做他的主,他这般做什么?

沈予欢也有些恼,难怪人总说儿大不由娘。

尤其是心思,让人猜不透,果真如此。

小叔虽不是她儿子,可是,她看着他长大的。

也和她儿子也没什么区别吧!

“主子,沈夫人又送来了帖子......”木丹从外头走进来道。

沈予欢听了,瞬间神色有些冷恹,“没完没了,你去和门房说声,以后沈家的任何东西都不要收,说了几次了,他们听不懂吗?”

“是,主子,还有,还有漠北来的......信。”

木丹迟疑的小声道。

沈予欢闻言,眸色更冷淡,“再加上一个,漠北的东西和信笺一律不要再收!”

木丹应了声去了,心里也是无奈,只要有心,哪里是谁能拦得住的?

月月如此,年年不断。

沈予欢头疼的捏起眉心。

“主子,主子......”这时,文脂提着食盒气喘吁吁的匆匆跑进来,“主子,主子,您快去前院看看,大爷他回来了。”

“哪个大爷?”

沈予欢有些懵。

“就是咱们府里的大爷啊,是主子您的夫君啊!”

“什么!”

沈予欢不敢置信,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的夫君裴怀钰已经死了十年了!

主院花厅杜氏的哭嚎声惊天动地,像是十年前骤然传回她儿子死讯时那般,哭的撕心裂肺的。

那动静,让沈予欢惊心动魄!

她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到门口的。

当一眼看到花厅里立着的男人时,沈予欢整个人仿若化为石雕,一下呆在原地。

时光的长河足以让人面目全非,改头换面。

里面的男人即便过了十年时光,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是她供了十年牌位,享了她十年祭祀香火的夫君裴怀钰,又是谁?

她那死了十年的夫君,死而复生回来了!

只是曾经那个骄傲且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已然蜕变成了魁梧伟岸,英俊成熟的男人!

婆母杜氏神情都是失而复得的激动和失态。

她抱着儿子的手臂,一下下的捶打着,又哭又骂道:“你可真个讨债的,怎的就让老娘不省心啊?

你知不知道当年娘听到你的死讯,差点跟着你去了啊......儿不孝,让娘操心了。”

裴怀钰声音哽咽,面露愧疚。

母子俩抱头痛哭了会儿,杜氏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沈予欢,哭嚎声戛然而止。

她持帕胡乱的抹了脸上的涕泪,却喜形于色的道:“予欢你看谁回来了,你男人怀钰他还活着,我的儿还活着啊!”

裴怀钰闻言转过身看向门口。

女子一身寡素衣裙,勾勒着她曼妙的身姿,她只静静地立在门口。

如一树盛放的梨花,恬静却自有芳华。

一瞬间,便与记忆里的少女重叠在一起,可容色远胜当年。

那浓密的满头青丝只被一根白玉簪绾在脑后,衬得她雪肤花貌,柔嫩娇媚。

身上还多了些岁月沉淀下来的冷清和泰然处之的独特气度。

只一眼,裴怀钰就被惊艳的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记忆中那涉世未深的稚嫩懵懂少女,竟出落的这般风姿绰约,他险些没认出来。

想到她为他守了十年,裴怀钰心中悸动,又发热的厉害,薄唇微动,“予欢!”

然而,沈予欢面色惨白,她的视线已然停留在裴怀钰身后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也在看着沈予欢,同样的面色发白。

不同的是,那女子眼里蓄泪,唇瓣微颤。

窈窕的身子摇摇欲坠,神情悲喜交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予欢指甲无意识的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指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翻腾的情绪。

一如记忆中的一样,她还如曾经那犹似菟丝花般娇娇弱弱。

什么都不需要做,自小就被大家都捧在手心里,只要皱皱眉就会惹得爹娘、兄长们疼惜。

面前女子,同样失踪了十年,她的嫡亲姐姐,沈婉嫆!

现在竟跟着自己的夫君一同出现?


沈予欢的话还未说完,裴梓隽双脚一夹马腹,马儿登时撒蹄奔跑起来。

沈予欢惊呼不断,只感觉身体不受她控制的只往前扑。

“梓隽,梓隽......”沈予欢紧张的直唤裴梓隽的名字,让他停下马。

裴梓隽看着她因害怕而满是惊慌的小脸儿,完全与平时循规蹈矩,克制端庄不同,反而多了些活力和生气。

他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腹,将她紧紧地拢在怀里,凑近她耳边认真的道:“我在,别怕......”他那低哑的声音和喷进耳中温热的气息,令沈予欢的身子猛颤了下。

瞬间汗毛孔也忽然竖了起来,身子都不由绷紧。

有些忽略的感官也明显起来,他身上的鱼鳞皮甲蹭着她的后背,带着属于他的温度,似乎灼烫起来。

可沈予欢的心一下忐忑不安再次卷土重来,生怕他会看出些什么来。

她听说,姑娘和妇人从面相和气息就能看出来。

小叔如此机敏,她怕......随着耳边呼呼的风声,以及那快速掠过的风景。

策马奔腾中,沈予欢渐渐抛却了胡思乱想,也没了骤然攀高的晕眩和害怕。

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飞鸟,只有自由翱翔天地间的无拘无束和畅快。

身后的裴梓隽感受到了她的放松,围帽的轻纱不时被风撩起,他看到了她眼里的笑意,不由心情跟着愉悦了几分,凑近她的耳畔道:“嫂嫂喜欢吗?”

沈予欢有些兴奋,双眼亮亮的点头。

裴梓隽继续道:“那等等我教嫂嫂骑马。”

沈予欢听了双眼一亮,可随即有些黯然,道:“这......不太好,还是算了。”

“有何不好?

只看嫂嫂愿不愿意。”

裴梓隽看着她那双水润的眸子里都是桎梏。

他眸光微闪,凑近她耳边循循善诱道:“嫂嫂若学会了骑马,就可以如今天这般不用有所顾虑,就能自己骑马回城了。

另外,在关键时候,没准儿还能逃命......”沈予欢听了双眼一亮,“小叔说的对,只是,我可以吗?”

裴梓隽看出来她的意动,继续鼓动道:“自然,所谓技多不压身。

况且,嫂嫂忘记了李将军家的那出了名的假小子了?

她可是自小就随父在军营,如今也是小李将军呢,嫂嫂就是顾虑太多了。”

沈予欢已然意动,此时又在新鲜头上,经过小叔这么一说,便跃跃欲试起来,“可我怕我笨......”脑中飞快闪过,原来小叔喜欢小李将军那样的女子吗?

她有些羡慕小李将军了。

“谁说嫂嫂笨?

我觉得世上再没有比嫂嫂更为秀外慧中的女子了。”

沈予欢被裴梓隽这句夸赞的有些羞赧,拍了他的手一下,笑骂:“真是顽皮,这才多久就学会油嘴滑舌会哄人了?

留着你的甜言蜜语哄你将来的娘子吧。”

看着这样的她,裴梓隽神思有些恍惚。

自打大哥没了后,杜氏将那一腔丧子之痛都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那时他年岁小又弱,却还不自量力的逞强想要护她,惹怒了杜氏,可遭惩戒最狠的却是她。

自此,他学会了隐忍,只能躲在她的羽翼下......可自此,嫂嫂再没有这般笑过。

裴梓隽启唇道:“自然,五日后我休沐,我们就出城去个没人的地方学......”沈予欢听了,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期待。

等他们一个多时辰回到京城的时候,雨过初霁,是漫天风和日丽。

人的欲望就像是山上的滚石似得,一旦推下,就难停下。

这天后,沈予欢就开始准备几日后出门一应的用品,包括吃的喝的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只是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打发杜氏。

但她知道小叔脑子好使,每次说什么都和真的似得。

然而,就在第四日这天午后,她正在抄写经文。

就听外头传来文脂的见礼声,“见过二爷。”

沈予欢不由一顿,快要写满经文的纸上倏然落下一滴墨汁,迅速氤氲出一团,这一篇经文算是白写了。

沈予欢无奈一叹。

还是无法静下心来......看到颀长的身影进来,她收敛情绪,神色如常的道:“小叔怎的这个时候回府了?”

裴梓隽眉眼冷锐,仿佛三月冰雪,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顷刻消融,走到她所在的铁梨象纹平头案处。

褪去锦靴,露出里面的雪白靴袜,走到她平案的对面,伸手将蒲团往后拉开些距离,这才跪坐下。

他刚刚审讯完犯人,身上难免还带着血腥气。

裴梓隽正襟危坐下,抬起乌眸在沈予欢那浓郦的眉眼上一扫而过,“嫂嫂可是生病了?

面色怎的这般差?

我让人请太医......不必!”

沈予欢心头一紧,打断他道:“我只是晚上没睡好,回头,我自己让府医过来看看便可。

你知道我身体一向好,没什么打紧的。

倒是你公务繁忙,不必将心思放在我身上......”说着话,沈予欢转眸往门口处扫了眼,文脂没在门口守着,也不知文脂去了哪里。

小叔到底长大了,叔嫂有别,房里不留人有些不妥。

可沈予欢清净惯了,又没有房里留太多人的习惯,若现在唤外头那粗使婆子进来,似乎显得有些刻意了。

裴梓隽眼神儿微闪了下,他太了解嫂嫂,看着不温不火的一个人,实则倔强又固执的很。

他请太医的话咽了下去。

“我稍后要出门,便让文脂帮我做点梅花饼,一会儿带走。”

沈予欢有些怪异,文脂做梅花饼是拿手,也好吃,不过这不重要,却只关心的道:“要出门多久?”

可裴梓隽的脸上却露出些无奈,道:“时间不定,只是,答应了嫂嫂,休沐教你学骑马的事,可能要推后些时日了。”

“你公务要紧,我的这些都是闲事,眼下对你来说尤为关键,切不可因私事耽搁了公务!”

沈予欢正色的说完,便关心的问道:“这次要走多远?

何时回来?

可需我准备什么?”

她不敢问的太直白,小叔的公务都是保密的,她只是想从侧面打听下,也是做到心里有数。

裴梓隽却对她有些愧疚,嫂嫂难得有喜欢的,他却因临时紧急公务失约。

可也不想她跟着担心受怕,只轻描淡写的道:“临风帮我准备了。

嫂嫂放心,没有危险。

就是路途远了些,少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

嫂嫂若是有什么事,让临风送消息给我。”

“好......”沈予欢突然想起了什么,当即道:“对了,小叔,前几天婆母和叔父他们商量着,正在为你选亲。

婆母娘家的外甥女已来了府中小住。

还有二房三房好像也有女眷入府......”沈予欢便将杜氏的意思转达了一番后,又含笑道:“昨儿她们还一道来了我这里坐了好一会儿。

我看几个小姑娘长得都是如花似玉......”然而,裴梓隽听着听着,那原本平静的神情以看得见的速度出现了一丝裂痕。

沈予欢说着说着,被那黑漆漆的眸子看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那幽深的眸里似有两道旋涡,似要将她吸进去般,里面正翻涌着能撕碎人的暴风雪,沈予欢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裴梓隽。

心都不由揪起,“小,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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