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浮玉依兰香的玄幻奇幻小说《失梦小说》,由网络作家“谢浮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怔然许久,才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封阳?”“你怎么会在这儿,谢浮玉呢?”他眼中不满之色愈浓,“这两年,你一直把我当成了谁?”我挣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往外走,“我师兄在哪儿,我要去找他……”我分明把九转还魂草渡入了谢浮玉体内,他应该痊愈了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还未摸到院门,便觉身子一轻。封阳径直将我扛起来,轻易便制住了我的挣扎,不由分说将我带回屋,扔回了榻上:“你这半条命是我养回来的,我没答允,你想去哪儿?”我毫无还手之力,靠坐在榻上。他却蹲下身,用帕子擦干我方才赤着脚跑出去时沾上的雪,抬眼看我,“谢浮玉好端端活在观衡山,你把他救回来了。”“至于你……”他手上温度有些发烫,紧握在我脚踝,热度浸染过我冰凉的双足,垂下眼皮,慢慢说完,“...
《失梦小说》精彩片段
我怔然许久,才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封阳?”
“你怎么会在这儿,谢浮玉呢?”
他眼中不满之色愈浓,“这两年,你一直把我当成了谁?”
我挣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往外走,“我师兄在哪儿,我要去找他……”我分明把九转还魂草渡入了谢浮玉体内,他应该痊愈了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还未摸到院门,便觉身子一轻。
封阳径直将我扛起来,轻易便制住了我的挣扎,不由分说将我带回屋,扔回了榻上:“你这半条命是我养回来的,我没答允,你想去哪儿?”
我毫无还手之力,靠坐在榻上。
他却蹲下身,用帕子擦干我方才赤着脚跑出去时沾上的雪,抬眼看我,“谢浮玉好端端活在观衡山,你把他救回来了。”
“至于你……”他手上温度有些发烫,紧握在我脚踝,热度浸染过我冰凉的双足,垂下眼皮,慢慢说完,“五感刚恢复,身子弱成这样,就好好待着。”
知道谢浮玉一切安好,松下一口气的同时,我心里绷着的最后一根弦也断开。
他一切都好,只是……不要我了。
方才撑着我的那口气倏地散了,我有气无力地看着封阳,“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偷了我妖族秘宝九转还魂草,我这个妖族少主,难道不算是你的债主?
债主追到门上,不是寻常?”
他眉一挑,“谁知道追上门来,看见的却是个活死人。”
“我看你无力自保,见你可怜,才勉为其难留在这儿照看你。”
“何况,”他慢悠悠补充完:“是你抓着我不让我走,扒都扒不开。”
照封阳这样说,在他来之前,谢浮玉便已然痊愈了。
而后,他自己离开,将我留在了这里。
我心口一窒。
——哪怕只是妹妹,谢浮玉怎么狠得下心,把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我,扔在这里不闻不问,任我自生自灭?
他便这样厌恶我,恨不得我死。
我不相信。
……我怎么能信。
他是,师兄啊。
“我要去见他。”
封阳顿了顿,才继续将手中那盏热茶喂我喝下,好气又好笑:“我跟你说了半天,你满脑子还是只想着他?”
“罢了。
你去亲眼看过,彻底死了心也好。”
封阳说,谢浮玉的大婚,就在明日。
大婚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秦宁。
也算是……意料之中。
许是我呆愣的时间太久,封阳叹了口气,终是败下阵来般,“算了,你才刚醒,不该和你说这些。
不想去便不去,明日先随我回妖族,要见谢浮玉,往后总有旁的办法。”
我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师兄大婚,我这个做妹妹的,既然知道了,又怎么能不去?”
我要亲口听谢浮玉说,他厌恶我到恨不得我死。
能求个死心也好。
观衡山果真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谢浮玉这些年声名鹊起,而今同掌门之女大婚,各大宗门都收了请柬,过来观礼。
这样的日子里,山门的结界自是关了。
我戳了戳把我送过来的封阳,“这两年谢谢你了,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的。
就送到这儿吧。”
妖族同仙门对峙得厉害,总隐隐有种一触即发的火药味,他是妖族少主,贸然闯入第一宗门,怕是会对他不利。
封阳凉凉笑了一声:“终于想起我来了?
也是,这么费心费力地养着,便是养条白眼狼,也该养熟了。”
话是这么说着,他却不知从哪弄了件狐裘,将我裹得严严实实,轻轻咳了一声,“你还没完全恢复,不管是身子还是修为,都大不如前。
所以不要在人前露面,更不要起冲突,偷偷去找他,问完你想问的便走,我会来接你。”
“别犯傻,听进去了么?”
我将兜帽往下扯了扯,遮住脸,胡乱点了下头,便趁着人流混了进去。
不知不觉,我便走向了我和谢浮玉曾经的住所。
门口都结了蛛网,像是很久没人住过了。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灰尘和寒气扑面而来。
这儿已经荒置了,旧物还在,旧人却早离散。
桌案上都蒙着厚厚的一层灰——在这张桌案上,他曾教我写字,曾给我雕小人偶,曾也因为我嘴馋,为我学着做菜,陪我吃过一顿又一顿人间的饭食。
屋里冷得让我不觉紧了紧身上的狐裘。
这里到处是从前的痕迹,杂乱摆着的、早被遗忘的小物件——我给他编的平安扣,画的剑谱……像垃圾一样,堆在灰尘里。
也是,人都舍得下,东西又算什么。
没来得及感伤多久,身后一道凌厉的剑气骤然袭来,我下意识闪避,仍是被削下一缕发。
发丝飘落在地,我抬眼,看清门前执剑的人。
谢浮玉一身大红喜袍,冷眼看着我。
“听人说有妖物趁乱混进来,往这边来了,果然是你。”
“满身的妖气。”
他淡淡扫了我一眼,那双我日思夜想的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疏离,“自甘堕落的东西。”
屋外大雪满山,细碎的雪点自他身后吹进来。
我用力捏了一下手,竭力控制住颤抖着的声音,“师兄……”他皱了下眉,拔剑出鞘的声音无比清晰:“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我愣愣看着他,忽地笑了一声,“你的妹妹恋慕你,是你的污点,所以你把我自己丢在那座山上,让我自生自灭还不够,现在还想亲手清理门户,是么?”
“是生是死,皆是命数,与我何干?”
他淡漠的视线扫过来,“宗门同妖族势不两立,当日我不杀你,已是留了三分情面。”
他倒提着剑朝我走过来,身上迫人的威势不似作伪,“把你身上的妖丹交出来。
念在昔日情分,宗门可以留你一命,只废你的灵根,让你做一个凡人,安度百年。”
他这话一出,我才后知后觉身上日夜浸染的浓郁妖气——过去两年,封阳不计代价地用自身修为替我疏通经络,用凡人的话来说,他几乎是用他的血,将我一身废血换了一遍。
昨日醒来的冲击太大,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
妖族最重要的妖丹,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系在我脖颈,深厚灵力源源不断滋养着我心脉,积聚起我被耗空的修为。
……妖丹是妖的命门。
封阳是把自己的半条命,就这么放在了我身上。
我不能连累他。
谢浮玉已经迫近到我面前,“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他竟连妖丹都舍得放在你身上?”
我握着脖颈上挂着的吊坠般的妖丹往后退了两步,警惕看着他。
“谢知月。”
他重重唤了我一声,“给我。”
我若是把封阳的内丹交出去,他们一定会毁了它,借此重创封阳。
我一步步往后退着,“他们不明白,封阳是什么样的人,妖族是什么样的,你也不明白么?”
“你亲眼见过的,你也在妖族生活过,你都忘了么?”
同封阳相识,也是在秘境中。
那是一处位于妖族地界的秘境,安全起见,我和谢浮玉都隐瞒了身份。
封阳是有备而来,为了增加胜算,主动来同我们结盟。
我同谢浮玉斟酌过后,双方各取所需,便这么定下了。
那处秘境中的时间同外界不同,外界只不过是月余,我们却在里面被困了三年。
也是真真切切相处过三年。
在妖族的地界,以妖族的习惯,朝夕相对的三年。
虽然谢浮玉跟封阳的性格不对付,虽然大家都互相有所保留,但这样长的时间下来,怎么也会有几分真心。
也是那时候我发现,妖族并不像宗门里其他人说的那般,皆是无情无义为非作歹的妖邪。
我同妖族少主是怎么相识的,这一切,谢浮玉心知肚明。
可宗门赶我下山的时候,他仍是没有为我辩解半句。
也是,恐怕这一切正中他下怀,他巴不得早些同我撇清关系。
他早就变了,早就不是我满心满眼装着的那个师兄师兄。
只是我一直不死心,一直想让他变回从前那般罢了。
我死死握着封阳的妖丹,盯着眼前的谢浮玉。
谢浮玉却只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最终我被关进了观衡山的暗牢里。
——以我现在的状态根本敌不过谢浮玉,所以我便趁他不备,将妖丹封入了我体内。
我下了禁制,只要我不愿意,即便是杀了我,也剖不出那颗妖丹。
谢浮玉一时解不开我的禁制,大婚的时辰在即,若事情闹大,恐会丢了观衡山的脸,他只能将我先关起来,过了今日再说。
离开前,他站在暗牢最后的光源处,神情叫人瞧不清楚。
“谢浮玉,”我叫了他一声,看他转向我,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觉得累到浑身没有力气。
我问他,“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田地的?”
他没有回答。
暗牢里极静,但怎么也比五感皆失的时候好多了。
我摩挲着手上的传音珠,最终还是把它收了起来。
——封阳送我进来的时候曾说,我想走的时候就捏碎这颗珠子,他会来接我。
但我不能再连累他,他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
观衡山是我长大的地方,我怎么也能找到办法偷溜出去,将妖丹好好地还给他。
过了不知多久,没想到,我再见到的人不是谢浮玉,而是今日这场大婚的另一个主角,秦宁。
她一头乌发柔顺地披在身后,像是刚卸下钗环,换下喜袍。
我犹豫了一刻,还是唤了一声:“秦姐姐。”
她只点了下头,便迅速进来将我身上缚着的绳索解了,“你快走,去哪里都好,走得越远越好。”
对上我疑惑的视线,她叹了口气,“半个时辰前传来的消息,妖族少主趁今日喜宴,各大宗门的宗主皆聚在观衡山,率妖族大军将几个大宗围了,以此要挟,要观衡山把人交出去。”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包括父亲,不知妖族要的是什么人。
可我见浮玉神色有异,又听人说,他今日去过你们从前住的地方……便猜到是你。”
“我们毕竟有一起长大的情分,何况你和浮玉兄妹相称多年,我也不想看你们纠缠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秦宁几乎是推着我往外走,“阿月,离开这里,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四下里本就乱着,她支开了守卫,带我从密道下了山。
我向她道了谢,她只摇摇头,最后一句,是嘱咐我:“往后,也别再回来了。”
和秦宁分开后,我便捏碎了那颗传音珠。
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封阳便出现在眼前。
他着一身银白甲胄,神色肃穆,大跨步朝我走过来,是我没见过的样子——这样一看,倒真有几分妖族少主的意思。
他停在我面前低头看我,炙热的指尖轻轻揩去我脸颊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痕。
话音不自觉软了几分:“才一日而已,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为何,方才一见到他,便觉鼻子酸得厉害。
我拉住他停留在我面颊的手,“封阳,我真的没有家了……”他呼吸微微一滞,下一刻,却是忽然伸手将我抱入怀中,“胡说什么?”
“他们容不下你,我容得下。”
许是这两年间,我太熟悉他怀里的温度,就这样,我心绪竟慢慢平复下来。
待我擦了一把脸,从他怀里起来,解开禁制,将他的妖丹从我体内分离出来。
封阳眼见着脸就黑下去:“你不会是要把妖丹还我吧?”
他这话问得我一懵,“本就是你的,还给你不是天经地义?”
他咬了咬牙,“你欠我的只一颗妖丹?
若要还,怎么不一并还了?”
我“唔”了一声,跟他商议,“一样一样地还,不成吗?”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你以为这妖丹放你身上是为什么?
除了滋养你的心脉,只要你有危险,我便能感知到,譬如今日。”
“我便是少一颗妖丹也死不了,不许还!”
封阳死活不接他自己的妖丹,而我的身体情况又太不稳定。
最好的时候,也连从前的三成都没恢复。
他肯随随便便把他的半条命挂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敢就这么戴着招摇过市。
所以到最后,只能是我跟着他去妖族。
左右我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若是跟在他身边,也不必为他的妖丹的安危再劳心费神的。
许是有那三年打底,妖族的生活我适应得很好,先前担忧的事情也一件都没发生。
封阳身为妖族少主,下一任掌权人,自是有自己的宫殿。
他那片宫殿,叫月宫。
初初听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谁在叫我,一回头对上他的视线。
他笑起来,“瞧我做什么?
月宫这名字,千百年来便是这么唤的,说不定是早就注定了,你的家不在那里,在这儿。”
月宫似乎顺理成章便接纳了我——大概是我身上戴着他们少主的妖丹,被腌入了味儿的缘故。
这里灵力充沛,倒也适合养身体。
只一样,因着我身上全是封阳的气息,无论去哪里,遇到的妖族都会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少夫人”。
封阳对此不置可否,我费了好些时日,才叫月宫众人改过口来。
可月宫外头的传言,却是无能为力了。
各路小道消息愈传愈像是真的,从少主和“少夫人”如何相识、如何定情,一路传到长相厮守,说得煞有其事。
……再传下去,怕是孩子都有了。
我同封阳提过两次,他一个妖族少主,多少管管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
彼时他从一堆政务里抬头,略一挑眉,“传便传了,我又不觉得委屈。”
……行。
再怎么说,在月宫的日子也还是平静的,甚至有些无所事事。
我很喜欢这里的生活,身体也恢复得很快,能回到当年的五六成了。
日子便这样一日日过着,寒来暑往。
又一年雪花簌簌飘落的时候,我才恍惚意识到。
——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观衡山上的人和事了。
我知道这里头也有封阳特意吩咐,任何人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些的缘故。
但即便是这样突然地想起来,也只觉得是前尘往事。
当初那些心痛和彷徨,飞速地褪去了颜色。
传了许多年的大战,始终没有发生。
因为新的变故发生了——上古封印松动,魔物流入人间。
在消失已久的魔物重现面前,妖族和修真者难得拧成了一股绳,共同维系着人间岌岌可危的秩序。
封阳也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
我的修为还在恢复的过程中,外头太乱,他不许我离开妖族的地界,怕照应不及。
不过我也没什么好离开的。
只是听说,连观衡山那位传说中的师祖,都出关了。
——正是将我和谢浮玉带回观衡山的那位师祖。
但我同那边已经没什么关系,只听了这样一句,便再没理会。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
我的修为恢复了九成,外头也愈来愈乱。
魔物横行,封阳连我出月宫都放心不下,哪怕我仍带着他的妖丹。
听说是封印松动得愈发厉害了。
这样混乱的境况,止于那年初雪。
由观衡山牵头,沿袭上古术法,几乎是不惜代价地,将封印重新固定好。
人间重新迎来了祥和。
本是好事。
可人间一片欢腾的那天,随封阳一道回来的,还有另一个人。
——秦宁。
她脸上满是泪痕,望着我欲言又止。
最终,只一句:“谢浮玉……没了。”
即便是早已接受我和谢浮玉再无任何干系。
即便是早已不再把他当作师兄。
即便是早已发觉,我对他的恋慕里,倾心和孺慕的界限其实昏暗不明。
可听到这句话时,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她话中意味,便有一股尖锐的刺痛倏地凿进心底。
封阳适时扶住我,默然攥了下我的肩。
秦宁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同我将来龙去脉讲明白。
——加固封印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真正掌握这门上古秘术的,只有观衡山的师祖。
所以在众人合力撑起结界后,是师祖带着谢浮玉去了封印的中心。
最后,师祖撑着一口气出来,谢浮玉却是永远留在了那儿。
他是为天下太平而死,秦宁抬眼看着我,眼中的悲伤有一霎竟让我有些看不懂:“也是为了成全他的夙愿。”
“我只是想着,你们兄妹一场,无论如何,你都是要知道的。”
她上前,将一块玉佩递给我,“他留下的东西不多,你若想留个念想……”我伸手轻轻碰了一下那块玉佩,遍体生凉。
我记得它。
这是十五岁的时候,我们第一次参加宗门大比。
魁首的奖励,便是这块玉。
那次的魁首,是我。
——因为最后一场,是我同谢浮玉比的。
他那时对我下不去手,顾虑太多,生怕真的伤到我,自然便被我找到破绽。
我拿到这块玉,还没捂热,转手便送给了他。
——许是他挂在腰间挂习惯了,便再没摘下过。
我的手抖得厉害,封阳握住了我,牵着我的手一道将那块玉佩握入掌心。
他紧紧环住了我,任我脱力靠在他怀里,只低低道:“还有我在。”
秦宁只是来送消息的,见封阳安抚住了我的情绪,便也告辞离开。
我脚下发软,封阳挥退左右,径直将我打横抱起来,送去卧房。
我握着那块玉佩,他便握着我的手,低声问我:“观衡山为他立了衣冠冢,供后世祭拜,你若想去看看他,我陪你去。”
我默了片刻,摇摇头:“我和他早就没什么关系了,生前都不见了的人,又何必在死后去见这一趟。”
“再说,他怕是也不想见我。”
我稍稍缓过神,将玉佩放到一边,伸手去解他穿在身上还未来得及脱下的软甲,吸了吸鼻子:“照秦姐姐这么说,当时一定很凶险,你累不累,有没有受伤?
早知道便把妖丹先还给你了……”他牵着我的手,侧头吻在我腕心,“它在你身上,我便知道有你在等我回来,比什么都管用。”
积下的雪总有消融的时候,冬天过去,月宫外开满了花。
其中大多,是我住进月宫后,封阳才着人种上的。
魔物带来的混乱都随着积雪一道消失了,人间各处又渐渐恢复到过往井井有条的样子,甚至比最初还要繁盛。
封阳也闲下来,多了许多时间陪我到处闲逛。
有天,我们逛去了月宫以外的东南深处——封阳说,那边住着的,都是妖族最初的族群,是妖族的礼仪习惯保留得最完整的地方。
我们去得巧,正碰上有新人举办复杂又古老的婚仪。
我一时觉得新奇,便拉着他混在人群中看。
看到新人当众结下婚契,而后互相将什么东西系在对方脖颈上。
我离得远,被人群挡着,瞧不清楚,只听见人群中爆发出的起哄声,便拉了身边一个女子问她,这对新婚夫妇是在做什么。
那女子热情道:“你是外头来的吧?
不知道也正常,千百年来,妖族只有极为相爱的爱侣,才会交换妖丹,将彼此的妖丹戴在身上,这才是真正的互相交托性命。”
话说完,她惊奇地看着我脖颈上吊坠一般戴着的妖丹,“你这……”话说到一半,她注意到我身边的封阳,又看看我,笑起来:“你们一定也很恩爱吧。”
封阳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耳朵已经微微泛红了,却还是看着我的神色,似乎要开口解释什么。
我望了他一眼,牵住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在他微微失神的目光中,笑着应了一声:“嗯。”
“我们很相爱。”
番外我叫秦宁,观衡山掌门唯一的女儿。
观衡山虽是天下第一大宗,但随着师祖闭关,这些年来,也渐渐失去了往日一呼百应的风光。
看着父亲在人后萧瑟的神情,我便决定,一定要找到能重新确立观衡山威信的法子。
谢浮玉便是这时候找上我的。
——我同谢浮玉,还有阿月是一起长大的。
但谢浮玉那性子太过疏离,除了阿月,怕是谁也跟他熟不起来。
但他也谁都不在乎就是了——除了阿月。
偏偏这兄妹二人皆是天赋奇佳,说一声天纵奇才都不为过。
谢浮玉有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资本。
谢浮玉来找我,说他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说,要同我结亲。
我猝不及防,几乎是愣在原地。
早先阿月魂不守舍地问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的时候,我便猜她喜欢的人是谢浮玉——这两人总归不是什么正经兄妹,依我看,便是结为道侣又有何妨。
我几乎没绷住脾气,要开口骂他。
他却朝我行了一礼,他说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更重要的是,只要我配合他,他可以保证,能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确保观衡山的地位。
我只能答应下来。
而后便眼睁睁看着他一次又一次把阿月,越推越远。
他从最初的不忍心越来越娴熟,到最后,他对阿月说出口的话,连我听了都觉得剜心的疼。
明明每次伤害过阿月,他都会独自一人待许久,似乎他才是更疼的那个人。
妖族禁地那次,见他向我伸出手,我几乎是猝不及防——但转眼便见,他另一只手已经捏了诀,是道移形换影的术法。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谢浮玉已经看到了妖族少主。
他猜到了封阳会出手救人,可也怕万一——若是封阳来不及救下阿月,他怕是会以身相替。
这些,阿月都不知道。
她被伤得厉害,魂不守舍地随着封阳离开那刻,我清晰地看到谢浮玉眼中有什么破碎开。
紧接着,他便回到观衡山,却是说阿月勾结妖族,理应被驱逐下山。
与此同时,谢浮玉几乎是疯了一般,不眠不休地修炼,只要能迅速提升修为的秘境他都去了个遍,全然不要命了似的。
变故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他修为提得太快,在过一处秘境时遭到了反噬。
他……生了心魔。
我想,我大概猜得到他的心魔是什么。
有了心魔的修士,只要被反噬,便是必死无疑。
但阿月把他救了回来。
他求我去那座山间小屋,远远地守着阿月,却不能自己出现在阿月面前。
我不明白,都到这步田地了,为什么还要互相折磨。
这时候他才告诉我是为什么。
——他和阿月,皆是补天石转世。
是师祖算出来的,所以将这两个孩子带来了观衡山。
谢浮玉是在机缘巧合下得知的这一切。
师祖推演出,上古封印魔物的大阵即将松动,若要重新封印,以补天石为祭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情况,他和阿月,也会有一人为祭。
所以他不计一切代价地提升修为,所以他设计流言,诬陷阿月勾结妖族。
他想赶阿月走,让她走得越远越好。
什么命运,应验在他一个人身上便够了。
而他本非我观衡山弟子,我同他结为道侣,他便是观衡山的人。
这样,他为修补封印而为祭,这笔恩情,便该记在观衡山头上。
可保观衡山百年。
我去阿月在的那座山间小屋的那天,便发觉有另一个人进去了,那人看着阿月五感尽失的样子,似是愤懑又似是心疼。
但总归,他将阿月照顾得很好。
我将这一切告诉了谢浮玉。
他默然许久,终是笑了,只说了一声:“也好。”
我再见到阿月,便是我和谢浮玉大婚那日。
两人各有打算的一场婚姻,只是形式上瞧着热闹。
快到吉时,底下人说找不到姑爷了,我便猜出他在哪儿。
果然,他在从前跟阿月的住处那里。
我过去的时候,他茫然站在屋子正中,手里紧握着长剑。
屋子里灰尘很大,我知道,这些年他刻意没再过来。
连我见到阿月都会心疼,会不忍,他若不断得干净些,怕是在阿月面前连一刻都装不下去。
他握剑的手很用力,手背青筋暴出,却在颤抖。
颤得几乎要拿不住剑。
那天,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阿月。
我把阿月放走的事情,谢浮玉自然知道。
后来得知阿月随着封阳去了妖族的消息,他似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后便是没日没夜地修炼。
封印松动后,他便一直留在山下,处理魔物。
有时也会听到些阿月的消息,都是好消息。
唯有听到她的消息的时候,他眼中才会有些清浅的笑意。
但也有时候,他听了消息,会一个人站在月色里,披着满身寂寥夜色,望着天边那轮圆月,出神许久。
他见到的月亮,同月宫的月亮,是同一轮圆月。
也便算是相见了吧。
加固封印的那天还是到了。
以谢浮玉如今的资质,早就不需要阿月再牺牲了。
这也是他的夙愿。
他将最后一缕神识,留在了那块玉佩上。
——只一缕,脆弱得一触即散。
我知道,他是想再看阿月一眼。
他们的最后一面,在观衡山的暗牢里,见得伤彼此太深。
于是我马不停蹄将玉佩送去了妖族的月宫。
阿月将玉佩接过去了。
他最后那缕神识,也便这样散干净了。
见到阿月一切安好,有家可归,也有人相待,他应当是放心了的。
谢浮玉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告诉她”。
我做到了。
(全文完)
我和师兄从小相依为命,他曾经对我很好。
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舍不得我受半点伤,吃半点苦。
可不知何时,他突然对我不闻不问,避之不及。
于是我主动将自己送上了他的床榻。
可他厌弃我到恨不得让我死。
后来,在我们曾一起生活的屋子里,他提剑而来。
我身上布满了另一个男人的气息,他看着我,眼眶赤红,握剑的手几乎要拿不稳,“他连自己的妖丹都能给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暖炉里的香燃了一半,暧昧的依兰香溢出来,散进帘幕。
男子克制的喘息声愈来愈重,我深吸了一口气,拉低了衣裳,自他身后抱上去。
身前人明显一僵,下一刻,却猛地将我甩开。
他掐着我脖颈的手慢慢收紧,昔日清冷疏离的一双眼里布满血丝。
依兰香依然烧着,将东西给我的阿姐的话犹在耳畔:“要知道他心里有没有你,这还不简单?
你拿这个,试他一试,这香我调配过,任他修为再高也挡不住,他若对你有意,自然忍不了。”
我太熟悉他的样子了。
眼下,那双熟悉的眼中,瞧不见分毫情欲,只有直白的厌恶。
我闭了闭眼,仰起头想去吻他。
他没有分毫迟疑,将我掼到地上。
几乎是同时,暖炉倾倒,里头未尽的、滚烫的香灰洒在我裸露的肩上,烫起一片红痕。
谢浮玉俯视着我,喘息仍剧烈着,目光却冰冷:“谢知月,为兄平日便是这样教你的?
教你寡廉鲜耻,离经叛道?!”
这是他头一次,不再叫我“阿月”。
——自这天起,也再没叫过。
我同谢浮玉是二十年前,被天下第一宗门观衡山的师祖捡回来的。
但因师祖闭关时并无明示,掌门拿不准主意,并未收我们入宗门,只是准我们随观衡山弟子一道修行。
我们不是观衡山的弟子,也没有父母亲族。
自打我记事起,我就只有谢浮玉。
我的师兄。
也是……我爱慕的人。
谢浮玉是个好兄长。
许是我自小就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哥哥”的缘故,他看起来总比同龄的孩子更成熟可靠些。
本是数一数二俊俏的一张脸,应着他名字一般,如水中浮玉,温和清润,却因为总沉着气冷着眉眼,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观衡山对我和谢浮玉不薄,尤其是在发现我们两个天赋奇佳后,更是一力栽培,内门弟子有的从未缺过我们什么。
只一点,我和谢浮玉来路不明,掌门专程派人查过我们的身世,却一无所获。
因此,难免会有所防备。
我和谢浮玉,是互相搀扶着长大的。
因为他是哥哥,所以总是我依赖他多一些。
他也乐得照顾我,平日里连我的一根头发丝都紧张得很。
便是我闹他闹得再厉害,他也只会微微叹息着般,无可奈何地唤一声“阿月”。
唯独看向我的时候,他那双如含霜雪的眼中才会有笑意。
……但那是曾经。
曾经,我是他心尖上的妹妹。
后来一切便不一样了。
我跪在他房门外,冰天雪地里,肩上的烫伤也没那么疼了。
早先孤注一掷的勇气早就消耗殆尽,只剩下了害怕。
——我怕谢浮玉不要我了。
他若不要我,我便没有家了。
真回想起来,我也记不清,谢浮玉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冷淡的。
也许最初不是冷淡,只是我们都长大了,他开始有意同我保持距离。
他去哪里,做什么,都不会再告诉我。
我常常一夜一夜地等他,却不见人。
后来为了骗他回来,我不惜装病。
次数多了总会露馅。
再后来,不管我说什么,谢浮玉看我的目光都是淡漠着的。
我心神不宁得厉害,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问了许多人,隐去了对方是谁——得到的答案出奇的一致。
她们都说,我是动了心了。
她们还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能碰到合意的人不容易,只要两情相悦,结为道侣,也于修行有益。
这话霎时点醒了我。
——结为道侣,我就可以永远不同师兄分开了。
我想同他长长久久地待在一起。
想像从前一样,彼此爱护,毫无隔阂。
我爱他,我想谢浮玉也爱我。
人间的上元夜,在我们一起逛花灯会的时候,趁着夜色,我小心翼翼地,将这话说出了口。
谢浮玉却猛地顿住了步子。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神情几度变化,可灯光幽暗,我一时没能瞧清楚,他眼底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最终,他只呵斥了一声:“胡闹。”
那之后,他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了。
但我却常常见到他和秦姐姐在一处。
——观衡山掌门之女,秦宁。
秦姐姐同谢浮玉年岁相仿,小时候,我们常一起练剑,一起读书。
她性情温柔,待我也极好。
……他们都说,秦宁姐姐和谢浮玉很是般配。
那之后,我不知道谢浮玉在哪、在做什么的时候,只要去秦姐姐那儿,定能看见他。
谢浮玉曾经那些望向我的目光,如今悉数给了另一个人。
是我不死心,才会拿依兰香来,想赌一把。
却一败涂地。
不知过了多久,膝盖都跪麻了,谢浮玉终于推门而出。
却仿若没有看见我一般,径直从我身侧走过。
衣料掠过我的手背,带着凉意。
我没忍住,伸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摆。
他步子只一顿,“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也不想再看见你,你去寻掌门,自请离开观衡山吧。”
“否则,便别怪我不念多年情分。”
我摇头,紧紧攥住他衣摆,嗓子已然全哑了:“师兄,我错了,你别赶我走,你不喜欢,我以后一定不这样了……”他站在原地,闭了闭眼。
下一刻,却只是将衣摆一寸寸从我手中抽了出去。
我跪着往前追了一步,但雪地太冷太滑,我又跪了太久,手脚不听使唤,摔在地上。
他一步步走远了,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谢浮玉自那天走后,便再没回我们的住处。
再见到他,是我陪秦姐姐去妖族地界寻灵草。
妖族禁地中有不少灵芝仙草,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九转还魂草。
只是九转还魂草百年才得一株,修真界又同妖界纷争不断,两边剑拔弩张,随时都会有一场大战。
用正规手段,自然拿不到手。
是以我们只能乔装成妖族,偷偷潜入进来。
却忘了,妖族禁地中,除了凶兽,还有些恶贯满盈的大妖,被流放此地。
秦姐姐去找她需要的东西了。
我想着谢浮玉这些日子时常出入那几个极为凶险的秘境,便打起了九转还魂草的主意。
仗着一身修为,东西拿到得还算顺利——但就在我同秦姐姐汇合,打算离开的时候,出了变故。
有大妖一路跟着我们,趁我们准备离开,放松警惕的时候,将我们困住了。
那是只镜妖,我同秦姐姐被一正一反困在镜子两面。
秦姐姐安慰着我,叫我别怕,说她早给谢浮玉传了信,他应当马上就赶过来了。
——谢浮玉确实来了。
可那镜妖见自己不敌,竟抱了玉石俱焚的心。
那面困着我和秦姐姐的镜子,自高空坠了下来。
坠下来的速度太快,谢浮玉拦不住,他只能选是救哪一面。
若从正面救人,落地的一刹,反面便会粉碎——连带着里头的人。
变故来得太快,我几乎什么都没来得及去想,便见他将手伸入镜中,稳稳拉住了秦姐姐的手。
随着秦宁的脱离,镜子坠落的速度愈来愈快。
我闭上了眼睛,耳边却无端响起了谢浮玉的声音。
彼时我们还很小,话音稚嫩。
他牵着我的手,一字一句道:“我是哥哥,不管是什么时候,最重要的,当然是要保护好你。”
他骗人!
预料之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再睁眼时,我对上另一双眼睛。
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比之谢浮玉的温润凉薄,更多的是绮丽的妖邪感。
这样出众的样貌,只要见过一眼,怕是就不会忘。
我艰涩出声:“封阳?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扶着我站稳,瞥了一眼我手中捏着的九转还魂草,一挑眉:“你来偷我的东西,还不许我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却也没有要拿走九转还魂草的意思。
劫后余生,我浑身还发着软,封阳扶着我的手便一直没放。
不远处传来一声迟疑的“阿月……”,是秦宁。
我没有抬头。
——我自然也不想秦姐姐出事,但也不至于可以没心没肺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至少眼下,我不想看谢浮玉和她站在一起的样子。
我也知道她未出口的话是什么。
封阳,是妖族少主。
妖族同仙门势不两立,我长在天下第一宗门观衡山,也算是仙门中人,可为何会同妖族少主有所往来。
但现在,我没有力气去解释什么。
封阳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目光玩味。
最终低头看向我,话音不自觉柔了两分:“我救了你一命,换一个要求,不过分吧?”
“什么?”
“跟我走。”
他话音一落,径直便拉着我出了禁地。
封阳与其说是要求我,不如说是给我递了个台阶让我逃离。
不必去面对那个一脸漠然的谢浮玉,和带着歉意的秦宁。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我似乎,也没什么立场能去责怪谁。
只是没被选择而已,只是被放弃了的那个而已。
只是我曾经一厢情愿地以为,我对师兄是重要的,就像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一样。
……但我毕竟是观衡山的人,不能在妖族久留。
该回去面对的,总归是逃不掉。
可我没想到,在观衡山等待着我的,会是九九八十一道鞭刑。
——罪名是勾结妖族。
观衡山自然再留不得我,被逐出山门的时候,谢浮玉便站在山门前,一言不发。
只有一道道禁制毫不留情地打在我想触碰山门结界上,和我妄图伸出来的手上。
他明知道这一切是误会,却不愿为我辩解半分,还要做那个持刀人。
这一刻,我才彻底意识到,我没有家了。
谢浮玉不知道,后来的一段时日,我被逐出宗门后,也一直偷偷跟在他身后,随他在各处秘境游走,却不敢上前唤他一声。
我不甘心,我想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他突然收回从前对我的一切。
为什么他这样伤我,我心里仍把他当哥哥,可他却厌恶我至此,不愿再多看我一眼。
可等我再次见到谢浮玉时,他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秘境凶险,能救他的,只有九转还魂草。
九转还魂草在我身上,可若要用来救人,须得用自身修为炼化它。
炼化的代价,便是修为俱废,五感尽失,感觉不到外界的存在。
虽是活着,但却沦为一个木偶娃娃般的废人。
我没有犹豫。
只要能救下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五感中最先消失的是听觉。
师兄双眼紧闭的躺在榻上,即便陷入沉睡,眉头也是皱着的。
我伸手抚平他的眉,低声唤他:“师兄……”话到一半便发觉,嗓子已经像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
五感在逐渐被剥夺。
但也没什么委屈的。
小时候我和谢浮玉一起去秘境历练,他救了我好多回,有的凶兽造成的伤疤无法消除,至今还留在他身上。
他从未因此责备过我一句。
而今,便当是我一次全还给他吧。
眼前已经朦胧起来,我坐在榻边,用力握着他的手,祈祷着视觉和触觉能留得久一点。
这样,我就能再看看他,就能再感受他一会儿。
在这个世上,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连谢浮玉都没有了。
他不可以死。
我将谢浮玉带到了妖族与人间分界处的一座小山上,在山间一间木屋藏身。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能将人撕碎的剧痛渐渐麻木停歇。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催动九转还魂草在谢浮玉体内游走,治愈他的伤。
九转还魂草已经在起效,很快他就会醒过来了。
谢浮玉不会死了。
只是不知道,他醒过来看见我,会如何作想。
眼前彻底模糊前,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踉跄着跑向院子。
须得在这里设一道结界。
虽然以我仅剩的灵力而言,这结界拦不住任何想要闯入的修士。
但能拦住这山间的野怪凶兽。
谢浮玉还没醒,我又是个废人,这时候哪怕闯进一只狼,也是要命的。
随着结界设下,我同这世上最后一点感知的联系也断开了。
看不见,也听不到,无知无觉,分不清方向,也辨不清时间。
这种活死人一般的感受从未有过,说不害怕是假的。
但只要想到谢浮玉就在这里,他很快就会醒过来,一眼就能看到我。
他会猜到发生了什么,我相信他,会妥善照顾好我的。
毕竟无论如何,他也是我的……师兄,我的哥哥。
哪怕是这样漆黑醒不来的长夜,想到谢浮玉,也就没那么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再有所感时,是一道灵力钻入我干涸的丹田,滋养经络。
我几乎一下子雀跃起来。
源源不断的灵力汇入,但我的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一时半会并无成效。
于是每隔一小段时间,我便感知得到,他在将灵力汇入我体内。
慢慢地,靠着积聚起的同源的灵力,虽然五感尽失,我也能感受得到他的存在。
感知得到他在哪里,便能触碰一下他。
谢浮玉终于不再那么冷冷地对我,许是我救了他的缘故——除了最开始的那次,他对我的触碰退避过,后来便是百依百顺。
好像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我形同废人,自然只能靠他来照顾。
他每日都会帮我用灵力冲刷经络,会一勺一勺喂我喝药,会带我去院子里走走晒太阳。
他对我,比我最忐忑的预想里,还要耐心、细致。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我当然不满足于此。
我试探着他的底线,从牵手,到撒娇耍赖,让他抱我回房间才肯走,对他的亲密程度变本加厉。
这天,谢浮玉如往常一般将灵力送入我体内。
而后便极其自然地将我打横抱起,带去院子里晒太阳。
触觉便是这时候隐隐恢复的。
有那么短暂一霎,我清晰感受到他稳稳绕过我膝弯的手,环抱住我时胸膛的温热。
秋风萧瑟,吹得他一缕发丝扫过我侧脸。
痒得叫人心悸。
我不自觉勾住了他的脖子,装作不经意般抬头,嘴唇擦过他下颌。
极隐秘的一个亲吻。
他似乎顿了一下。
我听不到也看不到,只感受到他胸腔震动,似乎是低头说了句什么。
我自然无法回应,只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缩回他怀里,却不觉间屏住了呼吸——只怕心跳声太吵,被他听到。
到底是没完全好起来,刚恢复了一点儿的触觉也在慢慢消退。
我早已习惯,只贪恋着他怀里的温度,默默等着这同外界唯一的一点连接断开。
可突然地,他俯身低头,侧脸贴在我脸颊,气息拂落在我耳侧,像隔了一层纱绸的吻,如情人痴缠。
那一瞬,我脑海中只有一个词。
耳鬓厮磨。
谢浮玉他……真的不再厌恶我了?
还不等我有所反应,耳畔的温度便蓦地断开。
我像被关回黑漆漆的罐子里,无知无觉。
……不知谢浮玉平日里喂给我的都是什么药,我竟真的一点点好起来了。
也兴许是他日日都不计耗费地将灵力渡给我,我因炼化九转还魂草而失去的修为也在慢慢补回来,五感才随之恢复。
断断续续的,触觉又恢复过几次。
我抓紧一切能同他交互的时机,在那短暂的几息间——我怕他知道我好起来,便不会这样纵容我了。
感官再度丧失的漫长时间里,我便靠回味着那些片段熬着时间。
在失而复得的巨大欣喜中,我忽略了一些细节。
——谢浮玉似乎有些不同。
无论是对我的态度,还是从前的习惯。
五感恢复的那天,是毫无征兆的。
谢浮玉喂我喝下药,便将我抱去榻上。
我同往常一般,准备借着药劲儿睡一会儿消磨时间。
可我醒来的时候,却听到了外面的风声。
还有窸窸窣窣的,雪落下的声音。
我坐起身,愣了一霎,才后知后觉发现——我看得见了。
小木屋多了许多生活的痕迹,我躺的这张床榻,铺着厚实柔软的毯子,桌案上的热茶还在冒着袅袅热气。
我连指尖都是暖的。
谢浮玉把我照顾得很好。
一时间,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要见他,就现在。
我几乎是跳下榻,不管不顾地跑出去。
推开屋门,院中人正背对着我,面前停着一只送信的灵鸟。
他的背影让我恍惚了一下,隐约觉出不对劲,但来不及多想,我已经扑到他跟前,自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许久没发声过的嗓子是哑着的,带着哽咽的一声:“师兄……”话音不过刚出,手腕却被眼前人紧紧攥住。
他转过身,极其自然地将我揽入怀中,似是已经做过千百遍的动作。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脸。
一张同谢浮玉完全不同的脸。
那人轻轻“啧”了一声,一手环着我,另一只手捏住我下颌,居高临下地望入我眼中。
他眼中是明显的不满,可出口的话音却疏懒带笑,“看清楚,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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