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等我赶回家时，自己的行李已经被堆在了门口。
像是垃圾一样随意堆砌。
连苏玉宁也不知何时搬了进去。
她穿着我的睡衣，一脸轻佻：
“我还以为像你这种女人，一定会对阿璟死缠烂打，舍不得放弃作为顾太太的身份呢。”
“宋青屿，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我没有说话，蹲下身在行李中翻找着。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日记本。
这里面，是我七年来记录的点滴，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围绕顾璟。
对于苏玉宁，我根本就不想和她过多废话。
她曾经狠下心抛弃顾璟跑去国外进修，一走就是七年。
在顾璟心中留下的创口，也是我花了七年一点点修补。
最开始的那一年，顾璟几乎每晚都是以泪洗面。
连做梦都在唤着她的名字。
我是有吃醋过，可想到自己嫁给顾璟本就是一纸合约。
好像没有资格多说什么。
我只是有些不甘心，不想只是一个影子。
留不下任何痕迹。
收起日记准备走人时，苏玉宁依旧喋喋不休。
“宋青屿，你背着顾璟在外边偷人就算了，现在既然要离婚，就赶紧把结婚戒指给我交出来！”
“那可是他当初要和我求婚用的，你莫不是还想继续霸占下去？”
我并不想多事，可看着苏玉宁这幅咄咄逼人的嘴脸。
心里实在是有气咽不下。
反手就摘下戒指朝她脸上丢了过去。
“男人你要用别人用过的，现在连戒指也要抢，苏玉宁，要不要我帮你联系下之前我结婚的场地，你不是很喜欢二手吗？”
话音刚落，苏玉宁顿时火冒三丈。
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头发。
“你算个什么东西，顾璟不过是把你当打发消遣的玩物，真以为他有把你当过自己的妻子？”
“宋青屿，你就没想过自己这些年为什么连孩子都怀不上？”
8
听到这句话，我再也没法淡定了。
结婚七年，顾璟从未抗拒过和我的肌肤之亲。
他身体一切正常，而我前几年的体检结果也大多正常。
怀不上孩子，我只以为是运气不佳。
可苏玉宁明显是知道什么。
我用力挣开，随即一把推开了她。
孱弱的身子已经使不上太多力气。
就这么轻轻一下，苏玉宁却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青屿，我知道你嫉妒我，可..可我和阿璟只是普通朋友，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啊！”
刚刚还凶相毕露的苏玉宁，这一秒就扮起柔弱的小白兔。
泪眼惺忪看向我，身子不住颤抖。
我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门内。
顾璟双眼通红死死盯着我，牙关咔咔作响。
他快步上前搀扶着苏玉宁起身。
心疼的检查着对方身上有没有留下伤痕。
随后向我投来凶狠的目光。
“宋青屿，我通知你来是离婚的，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不等我说话，顾璟就冲上来按住了我的脑袋。
一把将我推倒在地。
膝盖就这么硬生生撞到了地板上，钻心的疼让我瞬时冒出冷汗。
吃痛叫了一声。
“宋青屿，我不追究你和许庆的事儿已经是网开一面，你居然还有胆子来这儿放肆，赶紧给玉宁道歉！”
他大声叫嚷着，丝毫不顾我流产后尚未痊愈的身体。
直到把我的脸按在地上，才稍稍松了点劲儿。
从余光里，我看到苏玉宁脸上得意的表情。
她装作好心的样子，上前来开怒火中烧的顾璟。
“哎呀，青屿也不是故意的，她跟你离婚连一点好处都捞不到，心里有怨气也很正常。”
“阿璟，你就看在她陪了你七年的份上，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闻言，顾璟哼笑着将我甩到一边。
一口唾沫喷到我的脸上。
“宋青屿你听好了，这次我是看在玉宁的面子上才对你既往不咎的，收拾好东西了就赶紧滚，我不想再看到你这种爱慕虚荣，对婚姻毫无忠诚的女人！”
我强撑着身子，将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
抬头看向眼前这个近乎陌生的男人。
不由讥笑：
“忠诚？你顾璟也配提这个词？”
“我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你比我清楚！”
9
顾璟的脸色瞬间难堪。
他颤抖着手，瞳孔躲闪不敢再直视我。
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挤出一句：
“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害死他的。”
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上任何体面。
索性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药瓶，扔到顾璟脚边。
“你真该管好自己的嘴，不然也不会因为喝醉了酒，才被我抓到证据！”
看到那只药瓶，顾璟心虚到了极点。
他意识到自己那晚醉酒后说的话，并不是发生在梦中。
可没一会儿，他便冲上来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巨大的力道让我顿时晕眩，后脑勺差点碰在瓷砖上。
“没错！是我干的又如何？”
“那个野种本来就不该生下来，你怀了许庆的孩子，还指望我能接受吗？”
我没有料到顾璟会这么坦率的承认。
可他说的话，却让我云里雾里。
没一会儿，苏玉宁随手丢下几张照片。
对我冷嘲热讽：
“宋小姐，我本来是不想戳穿你的，你说说你...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跑去酒店，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了，还让顾璟以后怎么做人？”
看着地上的照片，我陷入恍惚。
那上面的确是我和许庆。
我和他一起去酒店，也只是帮他挑选订婚宴的场地。
这件事许庆的女朋友也知道。
“宋青屿，就算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那也是你背叛我在先！”
“要不是玉宁告诉我，我怕不是要被你瞒一辈子。”
顾璟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那样子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胸口处撕裂般的疼痛，让我逐渐呼吸困难。
视线也逐渐模糊。
在离开前，最后听到的只有顾璟冷冰冰的一句：
“和你在一起的那七年，还真是够掉价的。”
拖着厚重的行李，我独步在街头。
刺骨的风穿透身体，竟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我仰望着天空，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整个世界也陷入白茫茫的一片。
直到一抹殷红晕染在雪地上。
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10
被送到医院时，我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癫痫。
洁白的针织衫上满是血污。
经过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抢救，医生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尽管暂时保住了性命。
可情况也不容乐观。
睁开眼时，许庆正捂着脸小声啜泣。
见我醒了过来，他才转而露出一丝欣喜。
“青屿，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去把医生叫过来。”
许庆强装镇定，可声音却带着明显的哭腔。
我摇了摇头，吃力的说着：
“以后，要麻烦...麻烦你帮我照顾小川了。”
“我...我可能..”
“不！你不会有事的，现在的医疗水平这么发达，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
许庆打断了我的话，紧紧攥住被单的一角。
毕竟我的胳膊上还插着吊针，苍白的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见。
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像瓷器般碎裂一地。
从许庆口中得知，我已经昏迷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
他从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请柬。
含泪摊在我眼前。
上面赫然写着顾璟和苏玉宁的名字。
而今天正是他们俩的大喜之日。
“青屿，你知道吗？”
“请柬是那个人渣托人给你寄来的，你都已经这样了，他还要故意恶心你。”
看到请柬，我并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抬起手让许庆凑近了些，恳求他最后帮我一个小忙。
他微微一怔，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到。
几度悲伤欲绝。
11
顾璟的婚宴上，几乎挤满了来道喜的宾客。
人人都在恭贺他甩掉了一个廉价的替代品。
几经辗转，和苏玉宁修成正果。
尽管脸上挂着笑容，可顾璟的视线却总是忍不住看向宴会厅大门的方向。
似乎在等待着某个人的出现。
婚礼流程进行到一半，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
许庆一袭正装，缓步走向舞台。
见此，顾璟的眉头忽然紧皱，没好气的质问着：
“怎么是你？我和玉宁的请柬是给宋青屿那个贱人的，她怎么不来参加？”
许庆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
用力摔在顾璟脸上。
“奸夫淫妇，你们还想让青屿沾上这份晦气吗？”
听到这儿，顾璟尽管心有愤懑，却还是强壮镇定冷笑着：
“不就是不敢来吗，她也知道自己做的那些龌龊事是见不得人的，呵呵。”
话音刚落，许庆的拳头就应声落在了他的脸上。
一声巨响过后。
顾璟满脸血污跌坐在地上，眼里满是震惊。
“你...你居然还敢打我？”
顾不得体面，他艰难爬起身就朝许庆冲去。
却被对方灵活躲开，扑了个空。
摔在地上，正好看见了那张皱巴巴的病危通知书。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我的心脏功能已经逐渐衰竭，不过几日就会死去。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蠢货，居然觉得青屿会做出背叛你的事？”
“当初她拿了钱大可直接带着青川人间蒸发，有必要浪费七年的时间陪在你身边？”
一边说着，许庆将我委托的东西败在了顾璟面前。
那本厚厚的日记，正是离婚那天我无论如何也要带走的。
苏玉宁正要招手叫来保安，但被顾璟给拦住了。
他面色凝重翻开了日记，长达七年的时间。
我们所有垫底都记录在其中。
一开始，顾璟还带着几分不屑。
直到看见最近几个月，我查出怀孕的迹象后。
在日记中留下的内容。
以及在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时，心中对他的不舍。
“要是我死了，阿璟会不会难过很久？”
“他已经失去了孩子，很快又要失去我，为什么老天总是要苛待善良的人。”
“听说苏玉宁马上要回国了，等我离了婚，要是阿璟可以不计前嫌和她在一起就好了，这样至少余生不会孤单...”
...
泛黄的纸张上，除了斑驳的泪痕外。
还有几滴早已干涸的血点。
看到这儿，顾璟的身体忽然颤抖不止。
“不可能！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是我的，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璟站起身用力抓住许庆的衣领，脸上虽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可眼眶早已红了大半。
“如果不是为了报答你当初救了青川的恩情，她也不至于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还想着要维护你的颜面。”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你配吗？”
交代了全部，许庆扭头就朝着门外走去。
最后只是轻飘飘丢下一句：
“有你这种人渣父亲，孩子生下来也是一种罪过！”
1
婚礼最终不欢而散。
即使苏玉宁声嘶力竭的挽留，顾璟还是毅然逃离了婚宴现场。
他慌不择路打车来到了医院。
发了疯似的在一间间病房中搜寻我的身影。
最后终于在最角落的病床上，看到了我清瘦的身体。
凹陷的脸颊上几乎已经看不出半点血色。
微弱起伏的胸口，仿佛随时会停止。
“青屿，你告诉我！这全都是你在骗我的对不对？！”
“我没有害死自己的骨肉，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彼时，顾璟的脸上已是涕泪横流。
跪在病床旁，近乎崩溃。
可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觉得眼皮沉重。
好困..只想好好睡一觉。
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顾璟，你还有脸来这儿？！”
病房外，尖锐的女声刺进了顾璟的耳朵。
他抬头看去，却并不认识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
但对方身后正站着许庆。
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怒色，只有无尽的悲伤。
“青屿说过，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她只想再见你一面，好好记住你的脸。”
“这样下一世即使遇到你，也可以避开了。”
说着，许庆搂住了身前的女人。
而那正是他真正的未婚妻。
在对方亲口解释了照片的事后，顾璟一下就瘫倒在了墙角。
双眼呆呆望着天花板。
哽咽无声。
“青屿，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会让你死的，哪怕是....用我的命去交换。”
他轻声呢喃着，可一旁仪器上的心电图却逐渐化为一条没有波动的直线。
生命的最后时刻。
听到顾璟忏悔的话语，我丝毫没有宽慰。
只是由衷的庆幸自己能够及时脱身。
至少在死前，能安排好所有的身后事。
不至于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无休止的争吵上。
在阵阵哭嚎声里，我的意识逐渐消散。
身上的疼痛感终于消失了。
灵魂沐浴在柔和的光芒下，不留遗憾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13
我的葬礼上并没有来多少人。
除了生前关系要好的几个朋友，还有许庆和他的妻子意外。
哭得最大声的就是青川了。
他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的机能。
除了暂时不能剧烈运动外，其他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从父母过世后，我是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亲人。
可他总得学会独当一面。
却应付这个磕碰曲折的世界。
依照遗嘱，我墓地的位置对顾璟严格保密。
即使是死后，我也不想再被他打扰。
比起被欺骗。
我宁可从一开始就清楚的知道，顾璟对我从来都没有过爱。
没有期望，自然不会落得心碎的结局。
13
半年后，青川从康复机构办理了出院。
被许庆夫妻俩一起带去了国外生活。
早在我死去的那一晚。
顾璟和苏玉宁解除了婚约，并把她驱逐出了市内。
永生永世不得出现在自己眼前。
自那以后，顾璟就彻底一蹶不振。
彻底放弃了公司的业务，整日窝在家里借酒消愁。
一只眼睛也因为哭多了导致失明。
在豪掷千金打听到我的安葬之地后。
顾璟疯了似的奔出家门。
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上。
等赶到墓园，我的无字碑前干净的一尘不染。
还有几束刚刚枯萎的花。
顾璟呢喃着跪在了地上，将买来的新鲜花束轻轻放了上去。
如今想要再重新看一眼我的样子。
也成了他的奢望。
离婚那天，我抹去了家里所有关于自己的痕迹。
未来的日子里。
顾璟会慢慢忘记我的容貌和声音。
直到再也想不起来。
有关我的一切，都会消失在记忆中。
在离开墓园后没几个小时。
顾璟便在高架桥上一跃而下，坠入冰冷的河水中。
“青屿，我来陪你了。”
他带着永生无法释怀的遗憾，选择以死来结束自己的罪孽。
好在，我们不会再有重逢的那一天。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