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都是白巾山匪,嗷嗷叫嚣着朝南陵卫大营冲来。
南陵卫大营并不大,甚至也没有什么砖墙。栅栏上的军士还在用弩箭抵抗着,一波一波的匪军止步于五十步左右。
并不太懂军事的夏宗邦也看得出,大营并不能抵抗太久。
周士樾甚至直接问那位千户:“你们大营有多少军士?”
那千户面有难色:“在编一千二百三十五人,今日只有五百八十七。”
夏宗邦听不明白,又问:“监军守备带走了其余人马?”
可千户却摇摇头:“他们只带了十八名护卫。”
夏宗邦大吃一惊,可周士樾却点点头道:“我早知道各地卫所缺编瞒报严重,想不到尽致如此地步。”
千户叹了口气看着营外的匪军道:“营外山匪至少有近万人,仅靠大营是无法抵御的。二位大人,还是赶紧从后门离去吧。”
大营后门就是昆陵,光祖皇帝的陵墓。
陵墓是不可能进得去,但是千户派了一名熟悉山路的军士给他们带路,从陵山小路可以穿过密林,就能逃出这山匪的围困。
“一起逃跑吧,”夏宗邦现在对这位坚持立场的千户改变了看法。监军与守备显然是遭到了这些山匪的毒手,却因为这位千户的固执,使得南陵卫大营始终没有落入山匪之手。
然而这千户却拒绝了夏宗邦的好意,回身投入了营门口的厮杀中。
“他是这里的守将,看守的大营丢失,他就算活下来也是军法处死。”周士樾叹了口气。
……
从昆陵山下来,领路的军士指着东边的山头说:“从那边翻过七八个山头就可以到桐阳郡。”
周士樾却看了看西面:“那边呢?”
那军士答道:“那边翻过三座山头就能到天星堰千户所。”
“周兄,”夏宗邦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我们杀回去?”
周士樾摇摇头:“我随便问问,就凭你我这几十个人,杀回去犹如自投罗网。”
“两位大人,这里可不安全,咱们快些走吧。”那军士急道。
夏宗邦点点头:“赶紧走,快些找到折九渊,眼下只有他的游击营能打败这些山匪了。”
于是,众人纷纷继续赶路,生怕身后出现追兵。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但他们再次爬上山头时,回头却看见白巾山匪已经翻过昆陵山直冲而来。好在一路全是密林,骑马不便,一时倒也追不上。
天色渐暗,众人不敢点火把,全凭感觉瞎走,走来走去,不少人都走散了。
一阵暴风急雨,随时彻底阻隔了追兵,可却让夏宗邦和周士樾走散了。
夏宗邦还发现军士向导虽然也在,可是也找不到路了。
好在此时并非只有他二人,还有几个军士跟着他,有的是京城跟来的衙役,有的是从游击营带来的军士,还有两个是光禄寺的黑衫锦衣。
黑夜大雨之中,山路更加泥泞,七八个人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其他的人,只好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下避雨。
又饿又冷,夏宗邦不知道该往哪走,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的大雨,寄希望大雨快些停了,自己好赶紧离开这个危险境地。可又不希望大雨停,因为那就意味着黑破天的追兵还有可能会追来。
“下这么大雨,那些泥腿子不会来追了。”一个军士小心翼翼的说道。他也是希望如此,但是谁又能确定会怎样。
另一个军士也应声道:“肯定不会来的,山路漆黑没法举火把,又下大雨道路泥泞,我们游击营也规定不能在这样的天气追击。”
夏宗邦默默地点点头。他心里非常清楚,现在必须快一步返回折九渊的大营。折九渊虽然只有一个游击营,只有两三千的战兵。可折九渊就靠着这两三千战兵在荆北追击着凤凰山的山匪,甚至一路追到关畿州来。
只有折九渊能在南陵山中击败这些山匪,而他必须回到军营里,那样才是最好的进阶之路。折九渊不过是个武官游击将军,给他战功最多越过指挥参将做到指挥使佥事,或者再升至一州的兵马指挥使,也不过是正五品,还是个武官。
而他夏宗邦就不同了,他是京城巡城御史没错,但那只是个差遣并没有确定的品级。他正式的官职是正六品的监察御史,隶属都察院,本就可以督查地方营所军队。
如果山匪只是在荆北州凤凰山闹事,他还捞不着什么功绩。可山匪跑到了南陵山里,还打破了南陵卫的大营,这就非同小可了。
是山匪还破坏了皇陵,那事情就更大了。
而事情再大,夏宗邦这个巡城御史都不会有什么责任。
可借着折九渊平叛,夏宗邦的功劳就大了去。
……
越是胡思乱想,心里就越发急。
大雨下了大半夜,后半夜的时候雨势才渐渐消停。
大家也不敢继续待下去,乘着微弱的夜色,赶紧离开。
“这边应该是东边吧,”夏宗邦凭着感觉走,毕竟只要往东,就能离开南陵山。
走了许久,天色也不见亮,路也没发现有尽头。
可再着急也没用。
大伙好不容易爬到了一座山的山顶,终于迎来了天命。
“那边才是东!”一人指着背后的方向,远处已经出现鱼肚白,再过小半时辰,就会日出。
“赶紧往回走!”夏宗邦急道。
可是一个光禄寺的人却一把拉住夏宗邦,将他拉低身子,并且指着山下给他看。
夏宗邦定睛一看,原来那里是一片湖,犹如嵌在山岭之上。
“这就是所谓的堰塞湖吧?”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份感慨,若是平时来到这里,定然是要好好欣赏这美妙的风景。
“大人,你看那里。”那人见他并没有看明白,重新指了指。
他便眯起眼睛仔细看过去,这才发现那湖畔有是十来个帐篷,更有几个军士正在试图生火造饭。
“这些是叛军吗?”夏宗邦想起那些头戴白巾的山匪,其中肯定有从南陵卫投降过去的军士。
而眼前这些军士并没有戴上白巾,这让他有些犹豫。
那向导军士也眯起眼看过去,却摇摇头道:“那人好像是谷千户。”
“谷千户?”夏宗邦不明白,“谷千户是谁?”
哪军士便道:“谷千户是韶湖千户所的千户大人,那湖就是韶湖,湖那头就是韶陵。”
夏宗邦探着身子又仔细的看了看:“他们没有戴白巾,那就是还是官军,没有叛变?”
军士点头道:“应该是吧,要不我们去找他,他的千户所至少有两三百人。然后,我们从西面去荆北,反而能安全的离开这里。要是我们现在折返向东,搞不好会遇到搜山的山匪。”
夏宗邦点点头:“有道理,而且到了荆北,反而能更快见到折游击。”
众人纷纷喜悦,然而那光禄寺的人却浇了一盆冷水:“大人小心,你看那位千户大人似乎被捆绑住了!”
他这么一说,让夏宗邦吓了一跳,再弯腰细看,好像那人还真的被捆着。边上还有一个并非军士打扮的人正拿着剑站在他的身边。
“这可如何是好?”夏宗邦心急如焚。
……